第十三章 黃泉的瀑布

　　地下河水水流湍急，水溫極高，原來以為裏面肯定沒有生物，沒想到話還沒涼，水裏突然沖出壹股黃色的水柱，直騰上洞頂，將所有人全部沖倒在淺灘上。
　　混亂之下我也沒看清直接給水柱沖到的二麻子情況如何，只聽到泰叔大聲地問涼師爺水裏是什麽東西，後者給嚇得屁滾尿流，連話也說不出來，根本無法回答他。我轉頭去看，也只看到壹大片水花，水底下到底有什麽東西，連個形狀也分辨不出來。
　　那水柱子沖上洞頂片刻也不見衰落，反而有越來越兇猛的勢頭，讓我想起海裏的鯨魚，可這山溝溝裏怎麽可能會有鯨魚，要真能碰上這麽離譜的事情我也不想活了，可除了鯨魚，什麽東西還能撲騰出這麽大的動靜？我轉念壹想，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那種有二十多米長、頭如解放卡車的成年哲羅鮭？心裏直叫命苦，這年頭菩薩閉眼，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溜達，這鬥恐怕是倒不成了。
　　這時候二麻子突然撲騰了幾下從水裏鉆了出來，不知道為何渾身通紅，才走了幾步就跌倒在水裏，壹動也不動。泰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狠狠地踢了我壹腳，讓我去把他拉回來。
　　我心中暗罵這老家夥不是東西，可是後脊梁有槍頂著也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沖進水花裏，水柱噴上洞頂的水正下雨壹樣淋下來，我壹給淋就發現不對，這水燙得離譜，沾到身上就是壹個水皰，慌忙間只有拉起衣服遮擋，另壹只手去拉那二麻子。
　　可是當手壹碰到二麻子的身體，我就給燙得壹縮，心中駭然，他娘的這孫子已經熟了，沒救了。
　　這時候，忽然又是壹聲巨響，水柱子那裏又噴出壹道黃氣，我壹看不對，這他娘的絕對不是魚，任何生物在這麽高溫度的水裏活動，早熬成老湯了。
　　老癢沖我大叫：“妳他娘的發什麽楞呢，快潛到水裏去，這是間歇性的熱噴泉，燙死人不償命的。”
　　這水柱越來越大，滾燙的水開始像瓢潑大雨壹樣灑下來，我忙貓著腰鉆進地下河裏，其余的人被越來越大的沸水雨燙得跟殺豬似的，壹看我往水裏逃，也紛紛紮猛子跟了過來。
　　噴泉水和地下河水混合在壹起，河水的溫度也高了很多，壹猛子紮下去，簡直就是遊進了砂鍋裏，全身都燒了起來。我遊出幾米探出頭來，回頭壹看，泉眼四周的水已經沸騰了起來，熱流迅速蔓延，我能看到幾乎整個河面都開始冒出水汽，再不找個地方出水，就要和那二麻子壹樣的下場了。
　　這時候再返回進來時的礦道已經不可能了，那邊的水是溫度最高的，幾乎已經沸騰了起來，只有硬著頭皮順著地下水道去了。我看著水流的方向，心裏後悔，剛才下水的時候應該選擇逆流的方向，這樣水流會把熱水帶到相反的方向，現在我們和熱水壹起順勢而下，在水中和水比快，簡直是開玩笑。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方法，難道就在這裏等死嗎？我對老癢打了個招呼，壹馬當先遊在最前面，後面幾個全部跟著我遊了過去。
　　借著水流的速度，我壹下子就沖進去好幾百米，感覺上水溫已經不再上升，當下松了壹口氣，回頭仰泳同時拿電筒壹照，看見老癢正在對我拼命地招手，對著我大叫：“停下！停！前面——”
　　他話沒說完，突然就給什麽東西撞了壹下，嘴巴給壓進了水裏，後面幾個字沒聽到，這個時候我已經聽到身後傳來了轟鳴的水聲，轉頭壹照，只見前面不遠處水花翻騰，赫然是壹個大的斷崖，黃色的水流從斷崖處傾瀉而下，懸崖的下方是打雷壹樣的轟鳴，這肯定是壹個巨大的瀑布。
　　我壹下子就麻瓜了，這下子不得了，給沖下去那是死無全屍啊。老癢這個時候又探出頭來，大叫：“靠邊！靠邊！”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遊向水道邊緣，用力扒住洞壁，壹連給水流帶出去三四米才將自己停了下來，剛想松壹口氣，突然那個涼師爺就壹邊叫著救命壹邊從後面撞了上來，壹下子把我撞了出去，兩個人在水裏滾成壹團。
　　我再探出頭來的時候已經給沖到瀑布邊上了，當下再沒有可以應變的時間和辦法，我下意識地伸手亂抓，突然就給我抓到壹根鐵鏈，我壹咬牙撲過去死抱住鐵鏈，終於在瀑布的邊緣停住了身體，向下望去，雙腳已經蕩在懸崖下面，下面水聲隆隆，漆黑壹片，不知道有多高。
　　正慶幸自己命大，誰知道下面有人推開我的腳，我用手電壹照，原來涼師爺正掛在另壹根鐵鏈上，我的腳正踩在他頭上。我用力踹了他兩腳，把他踹到壹邊，往邊上壹摸，發現四周的水下橫著大量的鐵鏈條，交錯在壹起，好像壹條欄桿壹樣將從上遊沖下來的東西攔住，只不過現在有些鐵鏈已經斷了，從瀑布上掛了下去，出現了不少缺口。
　　老癢漂到我壹邊，我壹把抓住他的手，將他拉到我身邊，同時泰叔和那個胖老板也全部在另壹邊抓住鐵鏈停了下來。二麻子的屍體從我們身邊漂過，在鐵鏈上打了個轉，卡在了兩條鐵鏈之間，老癢伸過手去，將他腰裏的拍字撩和手槍全拿了過來。
　　我看他拿到槍來，努力伸出水面就想去打泰叔，忙壹把拉住他，罵道：“妳他娘的想什麽呢，槍管裏有水，妳想爆膛嗎！”
　　老癢大叫：“現在不幹掉他們，就沒機會了。”
　　我將他扯回來，大叫道：“妳現在還有心思想這個，快看前面！”
　　他轉頭壹看，前面壹片蒸汽騰騰，沸水已經到了，經過幾百米的冷卻，這水絲毫不見降溫，我在幾十米外已經能感覺到熱浪沖了過來。老癢看著那水，哭道：“他媽的，沒想到我吃了這麽久涮羊肉，今天自己也要給涮壹回了。”
　　我不想就這麽送命，急得直咬牙，心說怎麽辦？現在唯壹生存的機會，就是順著瀑布沖下去，但是下面什麽環境根本不知道，要是太高，和跳樓沒區別啊。
　　掛在我下面的那個涼師爺突然朝我叫道：“我有辦法！”
　　我問道：“什麽辦法？快說！”
　　“妳先把我拉上去！”那涼師爺大叫，“拉上去我再告訴妳，不然我們壹起死！”
　　我趕緊探手下去，將他拉上來，壹把揪住他的領子：“快說！”
　　他緊緊抱著鐵鏈，看了壹眼洶湧而來的沸水，不由咽了壹口唾沫：“燙水是漂在冷水上頭的，我們潛水下去，等上頭的燙水漂過去了，如果能閉氣熬得過那段時間就還有壹線生機！”
　　我壹聽，也沒工夫去想可不可行了，壹把將他又推回到下面，然後自己壹個猛子就紮進了水裏，拉著鐵鏈條壹直往下。
　　這地下河非常深，我壹直潛到二米左右，感覺四周的溫度低了很多，當下屏氣寧神，準備等上面的熱流通過。
　　這個時候，我的手突然碰到壹團東西，好像有什麽掛在鐵鏈上面，我拿手電壹照，突然看見壹張極度猙獰的臉出現在鐵鏈後面，嚇得我壹口氣沒憋住差點把水吸進肺裏去。
　　水下的鐵鏈上纏著壹具腐爛的屍體，身上的肉已經泡爛了，兩只眼洞直勾勾地瞪著我，看上去分外的猙獰。我仔細壹看，發現他穿的是壹件冬天的登山服，身後還背著壹只背包。
　　看樣子是個登山者，怎麽會給沖到這裏了？我用嘴巴咬住手電（登山戰術手電後部有專門供身體其他部位使用的零件），在他的身上找了壹下，發現了幾支寫生用的筆，又打開掉在鐵鏈邊上的背包，裏面有畫板和很多顏料，我心裏明白了，這家夥應該是車上那黑導遊說的，前幾年在山裏失蹤的那幾個寫生的學生。
　　屍體應該是上遊沖下來，卡在這裏的，那這條地下河的上遊應該是地上，這人也真是時運不濟，死在了這裏。
　　我翻了翻裏面的東西，雖然沒什麽特別有用的東西，反正自己的背包也沒了，有勝過無，便將這包背到自己身上。
　　這時候，四周水溫壹熱，滾水已經到了，我馬上就覺得渾身刺痛，咬緊牙齒，繼續向下潛去。
　　滾燙的水壹下子將我包圍了，只是幾秒鐘的工夫，我馬上就意識到涼師爺這方法行不通，這沸水的水量太大了，潛下去只不過是燙全熟和燙七成熟的區別，邊上和我壹起潛水下來的老癢給燙得抓了狂，用力踢了我壹腳，指了指瀑布那邊，意思是潛水沒用，要燙死了，不如跳下去痛快！
　　我看了壹眼屍體，心說哥們，老子馬上就下去陪妳了，突然壹股更熱的沸水湧來，我壹咬牙，壹松手，就順著水流滾下了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