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顯威坤龍軍，雨水並州春

　　江水滔滔，春風料峭。
　　漳州運河多險彎急流，因此本地排教弟子也練就了壹手操船技藝，即便波濤洶湧，戰船也穩穩當當。
　　兩側懸崖峭壁之下，隱約能看到坍塌石洞，甚至還有布滿貝殼藻類的石像。
　　船艙內，楊國舅望著遠處笑道：“說起來，這漳州以前可真叫窮山惡水，山神淫祀之風盛行，河中妖鬼水府遍布。”
　　“每逢亂世便要來壹遭，大楚清掃，大魏鎮海元帥清繳，大燕立朝時，也是大動幹戈……”
　　長生殿壹行結束，他們便立刻離開。
　　楊國舅得償夙願，心情頗佳，壹路上不時指點江山。
　　“是啊……”
　　王玄隨口應和，心中卻想著其他。
　　長生殿壹行，之前許多疑惑被解開，但心中卻更加不踏實。
　　人族看似鼎盛，實則已經衰敗，隱患頗多，若無法歷劫重生，眼前種種繁華，皆會化作泡影。
　　楊國舅見王玄走神，識趣告辭離開。
　　王玄也不在意，手中出現仙城令。
　　望著眼前令牌，若有所思。
　　他原本對那所謂的仙城興趣不大，畢竟太過危險，但幻境中所見，卻令他改變主意。
　　那裏，或許有兵修失落傳承。
　　自己推演，功法越高級，所消耗的時間越多，而且很可能會走彎路。
　　若有參照，速度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此行，也令他提起警惕。
　　即便有了長生延壽之法，也不可懈怠。
　　無護道之能，終究化為塵埃……
　　嘟——！
　　就在這時，遠處嘹亮號角長鳴。
　　王玄收起仙城令，身形壹閃，便來到甲板之上。
　　壹名軍士縱身躍下，拱手沈聲道：“大人，漳州府軍鎮壓妖邪，已封鎖河道！”
　　王玄擡頭壹看，只見遠處濃霧泛湧，鐵索橫江，周圍山巔皆有錦旗招展，人影閃爍，肉眼可見的軍陣煞炁氣形成紅霧翻滾。
　　“謔，好大的陣勢。”
　　楊國舅也跑上甲板，看到後頓時皺眉道：“捉的什麽妖邪，弄出這麽大動靜。”
　　正說著，便見壹人從山頂淩空飛渡，似白鶴壹般衣袂飄飛，向他們縱躍而來。
　　正是地元門呂望。
　　此人依舊是笑容滿面，落在甲板上後拱手道：“王大人果然不凡，在下收到消息便立刻趕來，國舅得償所願，可喜可賀……”
　　楊國舅哈哈笑道：“多虧呂先生幫忙，聽聞妳明年要到工部任職，到了神都，定與先生不醉不休。”
　　說罷，又疑惑道：“這漳州府軍怎麽回事？”
　　呂望看了看周圍，低聲道：“不瞞二位，昨晚在下回去報信，還是讓那人搶先壹步，將妖魔黃老仙放了出來。”
　　“那人名叫藍田宇，乃是南晉藍家長老，善於布局破陣與機關之術，雖被拓跋家高手斬殺，但那黃老仙已逃入漳江之中。”
　　“二位別急，都尉拓跋德成已借到坤龍大印，再加上我地元門高手配合，區區妖魔，揮手便可鎮壓。”
　　言語間，信心十足。
　　“哦？”
　　王玄若有所思，揮手間小白便騰空而起，隨後拿出圓光分影鏡。
　　神都上元節宴後，饕餮各軍將軍分別，各自籌備建軍，他還沒見過其他軍中法器。
　　呂望看到後，微微壹笑並沒阻止。
　　他此行目的，可不單純。
　　王玄連問都沒問，想必也已看出……
　　……
　　小白雲層間翺翔，下方山川縱橫。
　　王玄圓光分影鏡中，可以清晰看到壹條大江橫貫，四周山巒起伏，壹隊隊府軍與山脈高崗間列陣，血色煞氣將壹段江河包圍。
　　大江之上，波濤洶湧。
　　密密麻麻黑點於江中聚散遊離，遠看好似魚群，但法鏡不凡，卻能透過水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壹只只人形大小的蝗蟲，勾齒利足間長著腳蹼，振動雙翅，好似飛魚壹般不時破水而出。
　　江面之上，站著壹名黃衣老者，禿頭白發，長著兩對眼睛，烏黑壹片，面目猙獰，望著四周。
　　他身上黃霧翻湧。
　　仔細看，竟全是密密麻麻蟲影。
　　楊國舅也在壹旁觀看，咋舌道：“這妖魔到底是何來頭？”
　　呂望笑道：“此事到已查出，那人是大魏玄天道漳州觀主，從壹古山神廟中得到秘法，借人道香火之力修邪神之道。”
　　“當時大魏皇族正與玄天道鬥的熱鬧，無暇他顧，以至於讓此妖魔成了氣候，即便身死，水蝗滋生也能重新孕育。”
　　“又是長生之道嗎……”
　　楊國舅冷哼道：“身化妖魔，恐怕早已瘋癲，如此長生，不知有什麽好求的！”
　　呂望也嘆道：“或許，總有人覺得自己有長生機緣吧……”
　　王玄沒理會二人討論，仔細查看，很快發現蹊蹺。
　　每隊漳州府軍，陣中都有壹面玄黃大旗，竟能借軍陣煞炁溝通地脈。
　　此刻這片區域，已宛如鐵桶。
　　漳州中軍大帳內，壹枚大印升騰而起，霎時間，山巒震動，河水逆流。
　　肉眼可見的地炁噴湧而出，似滔滔江水不斷向中間匯聚。
　　無論那些水蝗，還是妖魔黃老仙，都好似被擠壓壹般，能夠活動的區域越來越少。
　　王玄眼中精光壹閃，略帶詫異。
　　坤龍大印，有厚土之德，可包容萬物，最擅控制地炁，和貔貅軍大印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各有長處。
　　現在看來，在地元門相助下，用於封鎮也效果不凡，硬生生弄出山水大勢。
　　怪不得燕皇讓坤龍軍負責善後。
　　南晉鎮魔塔也不少，有此法門，也能省卻許多麻煩。
　　很快，那妖魔便被壹團地炁包裹，濃郁凝結，並形成了琥珀狀。與渠城鎮魔塔內的老毛人狀態壹模壹樣。
　　王玄瞬間了然。
　　估計渠城那妖魔，也是被曾經的坤龍軍所鎮壓封印。
　　呂望似乎也松了口氣，微笑拱手道：“二位，此事已了，在下也要回去復命，運河隨後便會開通，後會有期。”
　　說罷，便縱身而起離去。
　　楊國舅意味深長道：“王大人，看來上官庸也有誌於帥印啊，此番怕是順道示威。”
　　王玄啞然失笑：“坤龍軍確實不凡，南征壹戰，怕是少不了合作。”
　　說著扭頭看，向莫雲霄，“雲霄，妳怎麽看？”
　　剛才升騰而起的不僅是小白，永安府軍將士，每個小隊皆有圓光分影鏡。
　　漳州府軍鎮魔，所有人都看得壹清二楚。
　　莫雲霄眼中毫無波瀾，微微拱手道：“大人，我們要面對的敵人，不是他們！”
　　再看周圍，所有府軍將士，皆沈默不語，似乎對坤龍軍法門毫不在意。
　　楊國舅看的暗自心驚。
　　從禁地出來後，他便發現永安府軍身上，多了壹種氣勢。
　　壹種沈默，決絕的氣勢。
　　似哀兵，將要背水壹戰。
　　他們在禁地中，到底經歷了什麽？
　　王玄也掃視了壹圈，沈聲道：“莫掌旗說的沒錯，諸位時刻謹記，我等之敵。到底是什麽人！”
　　“出發，回家！”
　　……
　　雨水至，鴻雁歸，草木萌動。
　　大地積雪消融，雪水叮咚匯成汩汩山泉，在山林河道間奔騰。
　　花信風吹，滿院杏花開。
　　莫卿柔壹襲乳白襦裙，坐在閣樓窗前皺眉沈思，桌上是壹塊塊細小銅符，密密麻麻至少有數百。
　　看似雜亂，卻暗含陰陽六儀關竅。
　　她沈思了壹會兒，手中銅符緩緩放下。
　　啪！
　　仿佛某種平衡被打破，銅符頓時炸裂四射，速度驚人。
　　但莫卿柔顯然更快，只見她旁壹根松枝無風自動，根根松針呼嘯而出。
　　叮叮叮叮……
　　壹連串清脆聲響，所有銅符全被打的落在桌上，並未損傷屋內書架字畫。
　　莫卿柔毫不在意，繼續擺弄銅符。
　　周圍陰霧升騰而起，畫魂白琴突然出現，看著桌上銅符無奈道：“夫人，兵圖非同小可，大人請了不少陣法大家，日思夜想都沒結果，妳又何必耗這心力？”
　　“或許能幫到些忙。”
　　莫卿柔溫婉壹笑，“乾龍軍尚未成型，法器兵圖皆落後他人，府軍又忙著整合並州大軍，這種時候，永安上下，哪個敢有半絲懈怠。”
　　白琴撇嘴道：“前期時日廟會看戲，聽那女子唱‘悔教夫婿覓封侯’，頭壹個便想到妳，這將軍當的真是不值當。”
　　莫卿柔幽幽嘆道：“大勢之下，便是地仙廣元真君那等人物，也要東奔西走，又有哪個能得得了安穩？”
　　“夫君說上巳祓禊之時，便會回家壹趟，去年釀的‘寒梅雪’正好開壇……”
　　就在這時，窗外羽翅之聲響起，壹頭鷹隼落在窗棱上，抖了抖腦袋，叼起爪上竹筒。
　　莫卿柔接過後打開壹看，頓時嘴角露出笑容。
　　白琴連忙問道：“大人到哪兒了？”
　　莫卿柔望向窗外，“已到靈源縣，卻是比意料中快了許多……”
　　……
　　並州靈源縣。
　　這裏是並州東北邊境，再往北便是茫茫草原，與涼州相接壤。
　　上次王玄便是在這裏與魏家對峙。
　　與草原相隔，便是連綿群山。
　　這裏算是坤元山脈支脈，茫茫高山橫穿涼州，又深入鄚州境內，其中壹條支脈，便是大名鼎鼎的黃泉領。
　　群山之中，鼓聲震蕩，號角長鳴。
　　戰馬奔騰，錦旗飄蕩，密密麻麻大軍似海潮般漫過山林。
　　伴著宏大軍鼓聲，山川震動，魑魅魍魎盡數消散，三丈長的蛇怪、直立而行的犬妖、小山般的野豬瘋狂逃竄，但瞬間便被箭雨淹沒。
　　對面是壹處山谷，陰霧升騰，怪石嶙峋，隱約能看到密密麻麻石塔。
　　轟隆隆……軍陣直沖而入。
　　陰霧瞬間被沖散，石塔下的壹只只老僵屍剛破土而出，便被符箭轟得四分五裂。
　　嘭！
　　遠處石墓炸裂，壹道黑煙升騰而起，向遠方逃遁，但轉眼便被空中落下的幾道金羽箭射中，火光滾雷中淒厲尖叫，化作焦炭……
　　李春娘站在山崗上，心情復雜。
　　自王玄歸來，便整合並州府軍，未凝聚煞輪者直接淘汰，剩下的歸於壹軍。
　　以開荒為名，進行殘酷行軍訓練。
　　意誌不強者淘汰！
　　不服從軍令者淘汰！
　　無法跟上陣型者淘汰！
　　並州三十六縣府軍共十六萬人，如今竟只剩下八萬人，皆是軍中精銳。
　　所有校尉都知道，這關系到他們將來在饕餮軍中前途，平日裏只顧擴軍，不重視訓練者，頓時懊悔不已。
　　不過成果也是驚人。
　　壹來匯聚精兵，戰力明顯提高。
　　二來如狂風掃葉，開荒進度大增。
　　各地府軍只需承擔大軍糧草，開荒所得皆歸本地所有。
　　省去不少時間，即便花銷不小也值得，而那些淘汰下來的府軍，正好用於維持本地治安，壹舉數得。
　　就像眼前這座大魏古墓，老屍邪靈做巢，靈源壹縣之力很難攻破，數次在山中藥田搗亂，損失不小。
　　而如今，卻輕易被清掃。
　　五仙堂要全力支持隴州陳家，在並州投入力量並不多，即便全力經營，也實力壹般。
　　自己在饕餮軍中，怕是沒什麽前途。
　　不過能順利開荒，也算能交代。
　　想到這兒，李春娘望向遠處山上中軍大帳，眉頭微皺。
　　不知怎麽，他覺得王玄這次回來，明顯心事重重。
　　大帳之中，王玄壹邊聽著蕭仲謀匯報軍情，壹邊查看地圖。
　　“報！”
　　就在這時壹名軍士進入帳內，“啟稟將軍，秦州屠蘇都尉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