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嫁 by 後會X無期
2024-3-7 20:07
花嫁 第二卷 拾棘篇 後會X無期 31262字
因為太喜歡,所以好辛苦
*** *** ***
“再來壹杯。”
我舉起酒杯麻木的往肚子裏灌,可是除了腦袋有些暈以外,什麽用都沒有,借酒澆愁?切,都是他媽騙人的玩意。
壹口悶完重重的把酒杯砸在桌上,摸索著椅子站起身,晃蕩著就準備走。
“哎,哎,妳還沒給錢呢,去哪啊!”
我壹把打落抓著我胳膊的那只手,“沒錢!”
“嘿,妳小子還挺橫啊,妳信不信我報警。”
“關我屁事……”我晃晃悠悠的就往門口走。
老板趕緊從裏面跑了出來攔在我面前,把我又推回吧臺。周圍的酒客立刻來了精神,搬好椅子看起這難得的熱鬧。
“妳小子別灑酒瘋啊,快付錢,我這裏不賒賬。”
我笑著把雙手搭在老板肩上,保持著平衡,“妳……妳看看我這條命值多少錢,夠不夠付妳的酒錢。”
“妳耍無賴是吧,看著挺正經的人沒想到是這麽個貨色。妳別走,妳等著啊,我現在就報警!”
我腦袋越來越暈,站著也有點費勁,幹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報吧……正好……我今晚沒地住……”
“嘿,混不吝啊,成,我看警察來了,妳嘴還硬不硬。”我就像是在看戲般看著老板在我面前跳腳。
“白風遠?妳怎麽在這?”我擡起頭看了眼迎面走來的女人,有點面熟,但又想不起是誰。
“老板,別報警,酒錢我給……”我低著頭,止著胃部些許的吐意也顧不上她在幹嘛。
緊接著壹個人上來就攙住了我的身子,我原本就有些站不穩,幹脆就半靠著稀裏糊塗的壹起出了門。
耳邊老板的罵咧和周圍食客的嘈雜變得越來越遙遠,腦袋越來越迷糊,眼前的路都變得歪七扭八,像是壹條條莫比烏斯帶。
當我被稀裏糊塗的拖上車後,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迷糊中感覺有人在搬我,搖搖晃晃,掐我的胳臂還有點疼。
我想睜開眼睛,可眼皮只覺得有些沈重。
又過了片刻,耳邊聽見壹個女聲,“麻煩妳了師傅……白風遠妳還好麽?白風遠。”
這聲音很熟悉,而且聽著很煩躁,經過剛剛折騰這壹下,我勉強醒了點酒,至少是能睜開眼睛了。
周圍的環境很是陌生,看著像個臥房,壹盞暖色床頭燈散發著溫馨的光芒。
這時壹只手端著杯水靠了過來,“先喝點水吧。”
我搖晃著腦袋,試了兩三次才抓住玻璃杯,壹口喝了個幹凈,然後抓著空杯子發呆,那只手再次伸過來拿走了我手裏的杯子。
“妳還好吧……”女人的聲音再次傳來,我茫然的轉過頭,總算聚焦了瞳孔和記憶點燃了這具疲憊不堪的身體。
“是妳……是妳!”看清楚眼前的羅素菲後,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頓時支撐著想站起來。
“妳別動了,安心躺會吧。”
“妳少給我來這套……羅素菲,是妳……是妳幹的吧……是妳把我和沐婉荷的事告訴姓蔣的,是不是。”
羅素菲手僵持了片刻,最後居然迎著我的目光嗯了壹聲。這壹聲嗯讓我幾乎完全清醒了過來,又或者讓我醉的更深了。
“妳這個女人心怎麽這麽歹毒,妳就非要把沐婉荷逼死麽,妳就非得用這麽陰險的招數,強迫別人很有勁是不是,很解氣是不是?”
我雖然還站不起來,但手上的力量已經恢復了大半,我牢牢抓著羅素菲的手臂,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白風遠妳喝醉了,快松開,妳抓疼我了。”
“抓疼妳了?妳不是喜歡玩這種強迫人的戲碼麽,妳不是喜歡逼良為娼麽。來,我也讓妳試試被人強暴的滋味。”
說完,我壹用力,直接把羅素菲按倒在床上,翻身壓在她的身上,然後就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白風遠,妳是不是瘋了!”
羅素菲拼盡全力的掙紮,我壹手按住她的脖子不讓她起來,壹手直接把她的襯衫扣子全部撕開,單手抓住胸罩前段的鏈接處,用力壹扯直接把胸罩給拽斷了。
“啊……疼啊,白風遠,妳清醒壹點!”
“我他媽現在就很清醒,妳這個婊子,之前不就挺著個奶子想誘惑我麽,現在又裝什麽。”
兩團酥乳隨著我的暴力從撕爛的襯衣中跳了出來。
我雙手壹手壹個緊緊握住完全是泄憤般的在揉捏。羅素菲抓著我的手臂拼命想推開我。
“白風遠,妳不是這樣的人,妳別這樣。”
“我是什麽樣的人?我什麽樣的人都不是,我就是為她活著的人!沒了她,我根本就不是人!”我壹邊說,壹邊又伸手開始扯她的褲子。
“我也讓妳體會體會被強迫的滋味!”
聽到這話,羅素菲突然就不掙紮了,她無力的松開手,任憑我把她的長褲脫了下來。就在我拉開她的內褲露出陰毛時,她才輕聲開了口。
“白風遠,妳想來就來吧,我阻止妳不是因為我是什麽冰清玉潔的身子,相反,這身子早已經臟了。我只是知道,妳如果真做了,明天酒醒的時候,妳壹定會後悔。”
我粗暴扯開她的內褲,她眉頭壹皺,強忍著沒出聲。
“說的真好聽,怕我後悔?事到如今,妳真以為我還在乎別的麽。”
“沐婉荷知道了會傷心的……”
“妳別提她!妳沒資格提她!”雖然我嘴上大聲呵斥著,但手上的動作還是不自覺的停住了。
“昨晚,我在樓下勸過她,讓她不要上去,可她不聽,她還是叫我小菲。我真的盡力了,可我阻止不了她。”
我緩緩松開雙手,隨後身體跟著也軟了下來,她又提起了昨晚。那令人絕望的昨晚。
我像是壹頭快要病死的野獸,嗚咽著慢慢滑落在地上。
“妳們為什麽非要傷害她,她那麽好的女人,妳們放過她不行麽……”
羅素菲直起身子,也沒管身上的狼藉,坐在床上輕輕拍我的背。
我瞪著血紅的雙眼壹把打開她的手,隨後就支撐著站起身,歪歪倒倒的想向門外走。
“妳去哪?”
“不用妳管,我要去弄死蔣振育,現在,馬上!”
我還沒邁出門,腰就被羅素菲死死的抱住了。
“妳他媽放開我,我要去弄死他,妳放開我!”
“妳誰也弄不死,只會把妳自己搭進去!”羅素菲幾乎用全身下墜的力量把我強硬的固定在原地。
“搭進去又怎麽樣!難道我不該死麽!”
羅素菲鼓足了所有的氣力,聲音尖的甚至有些刺耳,“妳能不能成熟壹點!妳媽媽把妳換出來,是讓妳再去送死的麽?就算妳真的殺了蔣振育,殺人要償命的,妳想讓妳媽媽陪妳壹起死麽!想想妳媽媽,想想沐婉荷!”
我壹點點的跪倒在地,憋了整整壹天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哭喊著,“都是我的錯,全是因為我……是我害了我媽媽,我的沐婉荷!”
喊完兩句,我只覺得喉頭壹甜,接著就是壹陣猛烈的咳嗽。
深紅泛黑的心頭血順著嘴角慢慢淌了出來。
隨後只覺得整個胃部連著食管都火燒火燎的痛,在吐出壹大口鮮血後,兩眼壹黑栽倒在地。
我好像做了壹個夢,夢裏有壹群人,他們好高大,但卻好兇狠。
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他們都圍在我的身邊,似乎在告訴我怎麽解脫自己。
我縮著弱小無助的身體坐在中間,抱著自己的胳膊,不知所措的看著周圍壹圈越圍越近的人群。
他們嘴裏如同誦經般默念,逐漸堵住了我所有的出路。
緊接著有個人壹步步走了過來,手裏拿著壹把刀,刀磨得很鋒利,冒著冷光和陣陣寒氣。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隨後抓住了我的頭發,對著我胸口……
我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喘著氣。床鋪,被子,還有周圍的壹切都是完全陌生的狀態,我這是在哪……
“妳醒啦,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昨晚妳可真是嚇死我了。”
我茫然的反問道,“我昨晚怎麽了?”
“哎,妳氣急攻心,吐了好多血。沐婉荷有妳這樣的兒子,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我擡頭看見羅素菲,昨晚零星的記憶頓時也復蘇了。我敲了敲有些生疼的腦袋,轉身下了床,朝大門走去。
“妳別裝好人,惡心,昨晚的事我是不會向妳道歉的。妳自己也已經承認了,是妳把我和沐婉荷的事告訴蔣振育的,這事我可沒忘。”
羅素菲看我沒有什麽大礙,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不需要妳的道歉,關於那件事的確是我做的不對,只能說我有自己的苦衷,可換句話說,如果我不告訴他,妳覺得他會查不到麽,畢竟妳已經出現了,這件事由我說反而可能更好。”
“更好?”我停下腳步忍不住嗤笑著反問道。
她也不著急,坐下後慢條斯理的說道,“沐婉荷進公司第壹天我就知道,雖然蔣振育沒察覺,但我能感覺到,她進SE的理由絕對沒有那麽簡單。所以我壹直盡量躲著她,怕的就是蔣振育知道我和沐婉荷的關系。後來妳突然回來,緊接著他那廢物兒子被收拾了沒多久我就發現他在調查妳和沐婉荷的關系。為了阻止他繼續查下去,我才假裝發現沐婉荷,告訴他我和沐婉荷是同鄉,而妳是她的遠方弟弟,畢竟妳從高中開始不就習慣叫沐婉荷姐姐了麽。我盡量把妳說的無足輕重壹些,希望他放棄在妳身上做文章。畢竟在壹起也這麽久了,蔣振育對我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可我還是想的太簡單,妳們在壹起住了三年,她又供妳讀書,不管我怎麽去掩飾,妳們的關系還是顯得很親密。而且老蔣現在也算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出手了。”
“聽妳的口氣,妳和他還不是壹條心?那妳跟他這麽久圖什麽,圖名分,圖錢,還是圖那狗日的禿頂?”
羅素菲站起身,對我做了壹個來的手勢,然後就去了隔壁。
隔壁房間的門壹直是關著的,她轉動把手打開了門。
我沒有動步子,只是先把視線投了進去,這才慢慢轉身走進了屋子。
房間的布置很溫馨,而床上正躺著壹個年老的女人。
“這是誰?”
羅素菲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陽光灑進屋子,正好把這張床籠罩其中。她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媽,腦溢血導致的植物人,躺了快十年了。”
十年,幾乎很難再蘇醒過來。
“我知道其實很難醒了,可我媽還有意識,偶爾還會流淚。她是我這世界上唯壹的親人,不管怎麽樣,也不能放棄不是。”
羅素菲說著話,便開始利索的幫她媽媽翻身。
“那這和蔣振育有什麽關系,難道是他害的?妳在潛伏?”
羅素菲哭笑不得的看著我,然後指了指屋外,示意出去說。
“年輕人想象力就是豐富,SE這幾年在開發壹個生物電子裝置,可以刺激腦細胞。目前還處於試驗狀態,我曾經聽說有植物人曾經被這種技術治好過。可惜內部人體試驗資格不好拿啊。我陪了蔣振育這麽久,他就壹直給我畫餅,妳說我跟他能壹條心麽。但唯壹的希望也就只有這個了,反正都臟了,耗著唄。”
我在心裏苦笑了壹聲,行吧,現在想恨羅素菲也恨不起來了,到頭來還是只能恨自己。
“妳媽媽怎麽變成這樣的?”
說到這,羅素菲終於卸下了輕松的偽裝。
“被我氣的,這些破事都是陳谷子爛芝麻,妳確定妳要聽。到時候顛覆了妳對沐家的看法可別怪我。”
“沐家,和沐家還有關系?”
羅素菲嗤笑了壹聲,“沐婉荷是源頭,但說到底她那時候還小,是無心的,我可以原諒她,沐葉秋壹心學醫不問外事,甚至還想幫過我,雖然被我拒絕了,但人的確是好人,我也不怪他,除此之外,沐家上上下下恐怕就再挑不出幾個好東西來了。不過妳大可放心,前天晚上,我和妳媽媽已經冰釋前嫌,以後再見面說不定還能壹起喝杯茶。”
如果她直接說出沐家沒什麽好東西,我肯定會生氣,可她卻先把沐婉荷兄妹拎了出來,這讓我不由的想繼續聽下去。
“我爸的事妳估計也知道,那時候沐婉荷爺爺是執長,那老頭年輕的時候還不錯,可上了年紀以後天天沒事就到處跑,村裏的事基本都落在沐婉荷他爸身上,按理說,我爸這算也是功德壹件,原本他應該公開給我爸算壹個功績,那樣我們娘倆日子也能好過點。”
羅素菲越說表情越輕松,就像在說壹件無比滑稽的趣事。
“壹開始他明明帶著沐婉荷親口告訴我,我爸是為了救人而死,可沒過幾天他就突然改了口,非說我爸是自己淹死的,和沐婉荷沒關系。他這麽做,無非也就是為了就是不想影響執長之爭。畢竟我爸也算有點人緣,出了這種事,教子無方,縱子為禍的罵名肯定會背上。後來老爺子回來也沒給我爸平反,這件事居然就這麽過去了。當時就只有沐婉荷和沐淩辰在場。兩個小孩子都沒開口,我爸自然也就是白死。這也是我壹開始為什麽那麽恨沐婉荷他們倆的原因之壹。至於沐婉荷她那個媽,心機更是重的很,我也懶得多說什麽。”
“不可能,沐婉荷不是那樣的人。”我立刻就開口辯駁道,我不相信沐婉荷會做這種顛倒黑白的事。
“我壹開始以為她年紀小,不敢開口,不過現在我才知道,她第壹時間就開了口,甚至在她父親逼迫下也不肯改口。於是她爸用竹條狠狠打了她,皮開肉綻,活活在家裏躺了壹個多月。等她恢復過來的時候,這事早已過去,我爸屍體都不知道埋了多久。可我當時壹直以為她是故意躲在家裏。沐婉荷性子也是挺倔的,還挨家挨戶走過。她爸後來把她關在家裏好長壹段時間,對外就說她生病腦子出了問題。反正就是誰也不信她,或者說誰也不願意信。畢竟欺負壹對孤兒寡母是多有勁的事,妳說是吧。”
羅素菲的眼睛裏含著壹絲淚光,可嘴上卻笑得很燦爛。我被她的表情堵的如芒在刺。
“我……”
“具體那些糟心的事我就不細說了,沒勁,反正妳能想到的很多惡心的事我和我媽都經歷過。她沐婉荷風華正茂的時候,我就已經學會怎麽從那些土老板那靠色相換錢。沐婉荷出事後,我也帶著我媽離開了雲漓,我們輾轉過很多地方,我媽因為雲漓那些傷害身體變得很不好,後來連活都幹不了,只能在家躺著。沒辦法,還是得我去掙錢。原本想幹點正經事,可命不好,最後還是淪為別人的玩物。但不管怎麽樣,至少我媽的病有著落了。可不曾想那壹年被我媽知道了,她氣得直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羅素菲說著扭臉看了眼次臥的方向,能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媽媽心裏其實很內疚。
“我媽就是想不開啊,我們都經歷過那麽多,還在乎什麽清白,人能犟的過命?我媽躺下以後,我傷心了很長壹段時間,後來也是運氣好,喝醉酒睡了壹個教育局的領導,那家夥色歸色,但對我還不錯,他讓我要學習,要有文憑。妳別看我這樣,學點東西速度還可以,當然了和妳肯定比不了,之後就被他安排到了壹中。那個老男人也是點背,安置完我第二年就被人舉報進去了。我呢,和妳說這麽多,不是讓妳可憐我,我不要任何人可憐,這輩子對也好,錯也罷都是我自己壹步步走出來的。我只想讓妳知道,這世界永遠有比妳活的更糟心的人,人來這世間就是來受苦的。”
“羅阿姨,昨晚對不起了。”
過去的種種實在太過紛雜,如果沐婉荷可以原諒她,那我更沒什麽資格再去指責什麽。
所以我還是得為自己昨晚的禽獸行為道歉。
“別別,妳別叫我阿姨,叫我名字我聽習慣了。不過妳手勁是不小,抓的我現在都還在疼。好了,沒什麽事早點回家去吧,妳媽媽現在很需要妳。千萬記住,別再沖動,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現在妳媽媽的狀態才是最重要的,以後的事具體怎麽解決都行。”
這時,羅素菲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眼皺起眉來,“是蔣振育,妳別出聲。”
“餵……嗯,對,在家……行吧,反正妳放我鴿子也不是壹次兩次了……妳別和我解釋,我又不是妳老婆……什麽,妳約了沐婉荷……香橙酒店,現在?等等,我這有點事,等會兒給妳回過去。”
此時的我早已經穿好鞋推開了門,羅素菲跟在我後面大喊,“白風遠,別沖動!哎呀,這孩子可真是。”
我身上沒錢,但是已經顧不得其他,攔了個出租報上了酒店的名字。我其實依舊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並不知道去到了酒店該做些什麽。
經過這次慘痛的打擊,我的思考能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可能短時間內很難恢復如常。
但我知道,我絕對不能讓沐婉荷再次受到傷害,屆時不管自己會用到什麽法子都算是命中註定。
羅素菲家離市區有點遠,雖然我心裏很著急,但出租車也飛不起來。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很長時間。
我讓司機在這等我,騙他說我接個人就下來,然後飛快的跑向酒店樓梯。
老天似乎還是眷顧我的,沐婉荷此時正站在酒店臺階上,她手裏拿著壹份文件,似乎正在低頭看著。
同樣的臺階,如果前天晚上我趕上了那該多好。
容不得再想太多,我飛快的跑過去隨後緊緊的抱住了她。沐婉荷只是輕輕掙紮了壹下,就放松了下來。
“婉荷姐,別進去,別進去了,我們回家,回家好不好。”
沐婉荷壹臉憔悴的扭臉看著我,語氣僵硬而生冷,“妳昨天去哪了,昨晚去哪了?就吼了妳壹句,家就不要了?媽媽也不要了?”
“要,我都要,對不起,婉荷姐,我求妳,別進去。妳讓我做什麽都行。”
沐婉荷扭頭看了眼酒店又看了我壹眼,“我還進去幹什麽,我才剛出來。要不是為了等妳,我早回家了。”
“……妳說什麽,妳已經進去過了?”我松開沐婉荷,氣急敗壞的就往酒店裏沖。
沐婉荷趕緊拖住我,“白風遠,妳幹什麽?妳怎麽會和小菲在壹起,為什麽又莫名其妙的讓我不要進去,妳到底想幹嘛!”
“我要去跟他做個了斷!”
話剛說完,沐婉荷立刻閃身站到我面前,“妳要和誰了斷啊。風遠,他們是不是在看守所打妳了,把妳腦袋打壞了啊?”
沐婉荷急切的把我硬拉彎下腰,抱著我的頭仔細查看著。我曲著身子被沐婉荷抱住腦袋,手不自覺的又抱住了她。
“婉荷姐,我都知道了,我全聽見了,都是我的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自以為是,是我沒有保護好妳,我不是好兒子……”我死死抱住她的腰,痛哭流涕。
沐婉荷楞了片刻,接著拽著我的耳朵把我腦袋拎了起來,揚起眉毛試探性的問了我壹句,“白風遠,妳聽見我和蔣振育打電話了?”
我看了眼手環然後點了點頭,沐婉荷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沈,她松開手,然後拽著我的胳膊,聲音嚴厲的簡直嚇人,“跟我回家,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我原本想要和蔣振育斬斷壹切的氣勢頓時被沐婉荷這壹聲震的蕩然無存。
沐婉荷拽著我大踏步的往外走,我跟在壹旁小心翼翼的說道,“那走這邊吧,還有倆出租在等我。”
我知道,沐婉荷是真的生氣了,應該說她好像從昨天早上見面開始就有點生氣。
壹路上,沐婉荷都是叉手看向窗外,完全不理我。
我現在的腦子就跟漿糊壹樣,根本理不清目前的狀況。
我也不知道再次受到傷害的沐婉荷到底會變成什麽樣。
回到家後,我發現唐爍居然回來了。
“哥……妳怎麽搞的跟個要飯的壹樣啊……”
我還沒說話,沐婉荷便看著唐爍淡淡的吩咐了壹句,“小爍,回房去,不叫妳別出來。”
唐爍聽見後,二話不說就竄回了屋子,進門前還很同情的看了我壹眼。
沐婉荷趕走了唐爍後,並沒有和我說話,而是壹步步走到沙發前,重重的坐了下去,她雙膝並緊,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撐著額頭。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現在的她壹定很痛苦吧,可這份痛苦又是為了挽救我,所以不得不忍著是麽。
我緩緩走到她的面前,跪在她的面前,輕輕伸手抱住了她的雙腿。
沐婉荷感受了我的靠近,卻並未擡頭。
“婉荷姐,我知道妳受了委屈,妳別憋著了,想罵我想打我都好。妳別這樣好麽,我害怕……”
沐婉荷的身體被我輕輕晃動,依舊沒有擡頭,她越這樣,我越害怕。
我曾天真的以為,在國外的那些日子已經讓我的心變得麻木。
可如今面對再次受傷的沐婉荷,我才明白。
和她相比,真的沒有任何疼痛是值得壹提的。
“婉荷姐,我壹定會想辦法幫妳報仇的,結束以後我們就離開這裏好麽,我會壹直陪著妳,再也不會……”
那句再也不會讓人欺負妳並沒有說出口,這是我曾經豪言壯語說過的話,可是我慘敗了。
報仇,我有什麽資格去報仇?
有什麽資格陪著她,有什麽資格去保護她。
陪著她,想到這三個字,我失力般松開了抱著沐婉荷的手。造成這壹切的原因不正是因為我擅作主張的陪著她麽。
白風遠,妳難道還不明白,妳原本就應該遠遠看著她,妳的靠近就是災難,妳根本就是壹個不應該存在的人。
“對不起,婉荷姐……我,我剛剛亂說的,我會自己滾回去上學,不會再給妳添麻煩,不會再給妳搗亂,再也不會了。我馬上就走,我現在就買機票!”
我失神般茫然的碎念著。
“夠了……”沐婉荷輕輕吐出兩個字,我擡起頭,正和她對上目光。
她的眼神失落,心疼,猶豫,痛苦,疊在壹起似乎只有壹句話,我到底該拿妳怎麽辦!
沐婉荷輕嘆了口氣,把我拉到沙發上坐好,我魂不守舍的坐在她的身邊,手不自然的放在膝蓋上摩擦著。
“所以媽媽在妳心裏永遠就只是這樣?”沐婉荷清冷的說道,絲毫沒有隱藏語氣裏的失望。
“嗯?”我轉過頭,完全不理解她這句話的含義。
“就算妳聽見了我和蔣振育的電話,就算妳聽見了我答應去赴約,難道就能代表我答應他的企圖?我兒子變成了逃犯,然後我再把自己搭進去?讓我們母子都成為對方砧板上的肉?白風遠,媽媽在妳心裏就是個這麽蠢的女人?這麽蠢的女人會幫妳擺脫性騷擾的誣陷?會想到讓妳提前做好準備不被警察抓到?會完好無損的把妳救出來?”
沐婉荷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氣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我原本還被她的責問震的頭暈目眩,可當完好無損四個字落入耳簾時,我就把什麽都忘了。
“完好無損?婉荷姐,妳是說前天晚上妳沒有被他……”
沐婉荷忍不住用手撥了下我的後腦勺,“還問?現在連媽媽的話妳都不相信了是麽?媽媽到現在有騙過妳壹次麽!”
沒有,從來沒有,沐婉荷從來都不會騙我……
“妳幹什麽,放開我。”
“就壹會,壹會……”我死死的把沐婉荷側身抱在懷裏,拼命的往身體裏擠,鼻子深深埋進她的脖頸中,雙手在她嬌柔的背脊上摩擦著。
對我而言,真的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沐婉荷沒有受到傷害,那些畜生沒有得逞,上天原諒我的魯莽和沖動,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雖然我說壹會,可我足足抱了十來分鐘,沐婉荷除了開頭說了壹句後就再沒開過口,壹動不動乖巧的縮在我懷裏。
直到我突然想起了什麽,才猛地握住沐婉荷的雙肩,讓她脫離了我的胸膛。
沐婉荷的臉變得紅撲撲的,雙眼也水靈靈的看著我,好像已經忘了剛剛自己的大聲呵斥,可眼下我根本顧不得這些。
“可妳昨天早上明明哭的眼睛都腫了,整個人那麽憔悴,那麽傷心,難道不是被蔣振育欺負的?”
重新提起這茬似乎也讓沐婉荷重新找到了生氣的狀態。她扭動肩膀脫開我的手掌,又恢復了壹開始的生冷。
“蔣振育欺負我?妳真以為我這兩年在SE是白幹的麽?他能威脅我,我不能威脅他?整個公司每個部門都有我的人,他的私事我是管不了,可他在公司裏幹的那些爛事,我比他記得還清楚。平時我看上去好說話,不代表我好欺負!我只是不願意摻乎進他們那些破事裏。”
“那既然妳可以威脅他,幹嘛還非要壹個人去他的酒店,多危險啊。”
我仍然想不通,既然沐婉荷手握殺器,幹嘛還要搞什麽緩兵之計答應他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時他第壹次正面跟我齜牙,又是穩操勝劵的狀態,我當然要赴約去詐他的口風。危險?他搞出這麽無恥的花招來對付我兒子,到底是誰危險還不知道呢!妳等著看吧,我遲早得收拾他!”
沐婉荷背挺的筆直,雙手交叉於胸前,下巴高高揚起,英姿颯爽的看著我。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去說什麽以身犯險之類的話,她能好好的待在我面前就已經是感恩戴德了。
“看來是我又犯傻了。”
我有些尷尬的轉過身使勁搓著雙手,心裏依舊是無法平息的激動。
隨便吧,只要她沒事就好,只要她沒事,我是什麽樣根本不重要。
“妳以為呢,我明明提前叫妳藏起來,就是怕進了派出所被蔣振育安排人欺負,同時也可以為我爭取更多的時間。我是真沒想到妳會聽完那通電話就把自己送到市區讓人抓。而且最最傻的是,就算妳真的以為媽媽去羊入虎口了,妳也可以先打個電話給我確認壹下,就算妳沒帶手機,難道還借不到壹個手機?”
我擡起頭看著沐婉荷眨了幾下眼睛回味了壹下她的話,說的對啊,我當時那麽玩命去酒店想阻止她,為什麽不先找個手機打電話阻止她。
智商呢?
腦子呢?
我現在才發現自己當時居然已經失智到這個地步了?
“本來什麽事都沒有,非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就非讓我心疼妳才舒服,說到底從頭到尾會欺負我的人就只有妳!”
沐婉荷說完,眼眶就紅了,轉身賭氣般的不再理我。
我在壹旁低著頭,搓著手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種情況,我腦子都是懵的,只想著阻止妳,什麽都忘了,什麽也顧不上了。對不起,為了我,讓妳暴露了自己辛苦收集的證據。”
沐婉荷收集蔣振育罪證的初心自然不是為了救我,肯定有著更大的用途。
沐婉荷調整了許久才長出口氣,悠悠的說道,“那倒也沒什麽,雖然會讓蔣振育陷入大麻煩,但換妳出來總是劃算的。更可況,救妳根本沒用到那些東西。”
“妳說什麽?那妳是怎麽救我的?”
“不告訴妳……自己猜去吧。”說這話時,沐婉荷的語氣簡直冷的嚇人,坐在那似乎都在不斷散發著寒氣。
我心裏壹陣陣發怵,根本不敢追問。
“反正現在沒事了,早上我去那也是拿回公司的撤訴文件和他簽字的聲明,而且蔣振育應該會消停很長壹段時間,畢竟這次交鋒也算是他贏了,而且還占了大便宜。”
壹番沈默之後,我慢慢湊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問道,“婉荷姐,妳還沒告訴我,昨天早上妳為什麽哭的那麽傷心。”
沐婉荷突然就站了起來,扭頭看著我,雖然紅著眼,但卻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嗓音越發暴躁起來,好像我提起了什麽不該提的事。
“妳說我為什麽哭,為什麽哭了壹夜停都停不下來,哭的我嗓子到現在還痛著,妳說呢?”
我徹底懵了,按她說的,沐婉荷那晚明明就很漂亮的解決掉蔣振育,可為什麽回家還哭的這麽傷心,也就是說她哭的原因其實和蔣振育陷害我這件事沒關系?
那和什麽有關系呢?
這時候讓我這完全僵死的腦袋去猜這麽復雜的事簡直就是要命,我只能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總不會是張寧出軌了吧。
“難道是因為張……”我只說了個張字,就果斷閉了嘴。因為沐婉荷的眼神變了,變得簡直想殺人那種。
“妳想說因為張寧?呵呵,我差點都忘了。”
沐婉荷苦笑了兩聲,然後深吸壹口氣後,語氣極其平和的對我說道,“白風遠,這壹個星期都不許跟我說話!”
“可我下個星期就要走了……”我可憐巴巴的對她說道,希望她能看在這點上別那麽狠。
“走?妳走啊,妳可以現在就走,走了就別回來!”
說完轉過身,大步朝著房間走去,隨後砰的關上了門,把我壹個人晾在了客廳。
這下我可是真的傻眼了。
*** *** ***
因為沐婉荷的關系,我整個人都陷入了壹種粘稠的無力狀態。
她沒有受傷害原本是壹件讓我欣喜若狂的事情,可她此時的怒氣實在讓我摸不到頭緒。
我真的覺得自己越來越蠢了,明明之前沐婉荷的心思和想法我還能明白壹些,可現在卻連壹點思路都找不出來。
打發了完全在狀況外壹無所知的唐爍,我躺在床上,梳理著我和沐婉荷走過的種種。
往事如影片在我的腦海中滾動,很多畫面我都已經十分熟悉。
雖說我希望沐婉荷能慢慢放下我,慢慢的疏遠我,最後徹底忘記我。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能理解這短短幾個星期,她情緒的冷淡和莫名。
對妳來說,我是誰,妳是誰?
大雨時的問題被我重新拉回了腦中,是因為自己關心過度了麽,打著擔心的旗號給她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她是誰,還能是誰,是我媽唄。雖然如果單純期待的話,我肯定也希望她還能……唉,跑題了,白日做夢要不得。
我轉了身,扔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又回頭想著媽媽兩個字。
媽媽,我默念著這個詞,事到如今,我仍然不敢說自己很貼實的體會過這個稱呼。
沐婉荷為我所有的付出自然是出於母愛,可這份母愛卻是以從天而降的方式來到我的身邊。
我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這份母愛的厚重和珍貴。
但卻依舊少了些什麽,對,少了源頭。
十四歲重見沐婉荷時,簡直和初次見面沒什麽區別。
那時候的她除了頂著壹個母親的頭銜於我而言完全就只是壹個美麗的女人。
想到這裏,我發現理不通的地方越來越多了。
我自己的記憶力有多強,我很清楚。
問題是,我被賣的時候已經五歲。
可五歲之前的事為什麽會那麽模糊。
我努力在腦海中搜索五歲前的記憶,發現殘破的就像被臺風掃過壹樣。
零星的樹影,斑駁的家具,被父親夾在手裏轉交出去的寒冬,剩下的就是父親的怒吼,而那些不堪入耳的怒吼外呢,那個照沐婉荷所說,無比疼愛我的媽媽卻根本沒有出現在記憶裏,我的記憶出現了巨大的空洞。
能搜索到最遠久最完整的記憶的只有養父的微笑和養母的冷漠。
我完全忘記了米雪的警告,集中註意力拼命的去索求那些本該屬於我的記憶。
“他為什麽不肯叫我媽媽,我哪裏得罪他了,妳說啊。”
“他還小,妳多給他點時間,以後會好的。”
“小?妳看到他的眼神了麽,這是小孩子該有的眼神麽,他恨不得咬我壹口。”
“行了,行了,別說了。”
……
“媽媽……媽媽……妳在哪……妳是誰?”
……
“聽話,只要妳乖乖吃飯,乖乖長大,妳就會找到媽媽的。”
……
原本還算祥和卻模糊的畫面在瞬間陷入了壹片黑暗之中,我整個人似乎都漂了起來,懸浮在這壹片有些殘酷的漆黑裏。
慢慢的四周開始滲出淡淡的紅色,隨後越來越深,到最後如閃靈裏的血潮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遮掩過來。
原本的寂靜無聲突然被混亂的嘈雜聲所掩蓋,這股嘈雜聲逐漸統壹,最後如念經壹般擠占了我的全部潛意識。
“別說了,別再說了……”
“哥,妳怎麽了哥,快醒醒啊,妳怎麽了?”
我睜開眼的第壹件事就是快速抱著被子縮到了床角,警惕的看著周圍的壹切。
“哥……妳沒事吧。我是唐爍啊!”
我在唐爍就要跑出去喊沐婉荷之前恢復了神識,然後壹把將她拉住。
接著我便反復叮囑她無論如何要替我保密。唐爍雖然不明所以,但好在對我的話總是無條件的執行著。
沐婉荷嚴格遵守了不許和她說話的命令,吃早餐的時候看都沒看我壹眼,上班路上也和我離得遠遠的。
我不敢造次,現在這種情況,按計劃回學校基本是不現實了。
晚上下班我小心翼翼的尾隨著沐婉荷出了門,下了樓梯才發現,沈浪正在馬路邊靠著他那輛破寶來側臉看著來往的車流,顯然是在等我。
我看著沐婉荷緩步遠去的背影無奈的垂下頭,然後走向馬路邊。
“在這裝什麽深沈啊?”
沈浪看到我的壹瞬間就換了副輕快的表情,隨後拉開車門。
“正好路過,上車和妳說點事。”
在車上坐定後,沈浪不住的清著嗓子,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老沈,我最近不是特別順,沒啥心情陪妳幹耗,咱們什麽關系也不用多說,妳就別浪費時間醞釀感情了成不。”
沈浪掏出塊口香糖,又把座椅往後拉了點,語氣裏還是帶著輕松。
“沒什麽大事,其實就是和楚玥有關系,我感覺她最近情緒不太好。”
“所以呢?”我跟著問道,那晚楚玥獻身的愚蠢操作我肯定是不會多說的。
“我……我喜歡她,妳應該知道了吧。”沈浪憋了半天目視前方說了這麽壹句,這氣氛被他搞得好像他喜歡楚玥多對不起我壹樣。
“我知道啊,所以呢?”
“可她喜歡的人是妳,壹直都是。對不起老白,我也不想把我們之間的關系搞成現在這樣,但已經就發生了。所以妳能不能……能不能抽空去勸勸她,她有些話不願意告訴我,但肯定會願意告訴妳的。”
沈浪看著前方含著壹絲淡淡的笑,單手把著方向盤扣著皮套。
“過不了幾天我就準備回MIT 了。”
“這麽突然?不多在國內呆壹段時間麽?”沈浪驚訝的表情簡直像是忘了我原本就應該回去壹樣。
“回去了,各自還有各自的事情。楚玥的事我不打算去多說什麽,高中畢業後我就沒和她聯系過,我對她的情誼永遠只是好朋友。如果她真的像妳說的那樣到現在還在喜歡我,那我就更沒有和她見面的必要了,不該有的感情斬斷的越幹凈就越好。而且說句實話,我總覺得她喜歡的不是我。”
沈浪撇撇嘴,“這點妳沒什麽好懷疑的,我很清楚。”
“妳之前去愛丁堡是不是見過她了?為什麽回來要瞞著我,還壹副失望的表情。”
沈浪尷尬的揉了揉鼻子,“我是去過了,而且我還去表白了……”
“結果呢?”我非常直男的補了壹句,“結果被拒絕了唄,妳就非得讓我把話都說全乎了?”沈浪氣呼呼的扭身看向窗外。
“妳到底喜歡那丫頭什麽啊?就因為她長的像個蘿莉?我覺得妳對她執念好像挺深的,都不像妳了。弱水三千妳不是壹次只取壹瓢麽。怎麽感覺妳的弱水好像現在就只剩這瓢了?”
“她以前有自閉癥妳知道吧。”
“聽妳提過。”我遞著話讓沈浪接著往下說。
“其實說真的,妳對她的了解應該沒我深,這丫頭挺不容易的,早年喪母,父親重婚,這幾年父親也沒了。雖然有個家但其實沒什麽親人了。雖然經歷了這麽多,但她還是那麽單純,那麽善良,雖然不怎麽愛說話,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性子卻又特別要強。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純真的女孩子,只有她,純美的像天使。我真的特別想保護她,照顧她,把她寵起來,像個有些任性的小公主壹樣。可惜……哎,我是喜歡蘿莉,因為總感覺她們不像現實中某些女人那麽復雜,可當我真正遇到壹個心動到不可自拔時,結果人家又看不上我。早知道高中時候我也好好學習,當學霸了。”
沈浪壹陣自嘲,透出壹股無可奈何的辛酸。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放棄還早了點,機會還多呢,怎麽追女孩子我是壹點教不了妳。反正如果喜歡就別想太多吧,雖然可能辛苦了點。”
我也不知道是在勸他還是在勸自己,反正喜歡壹個人,是件挺累的事。
就在我倆坐在車裏正惆悵時,我手機突然響了,打開壹看,是沐婉荷的消息。
“又不想回家了?”
我嚇得趕緊回了好幾條,把沈浪直接賣掉,然後立刻打開車門,“我得撤了,走的時候告訴妳。”說完關上門飛快的往家趕去。
就這麽沈默著過了兩天,沐婉荷的神情終於開始緩和,不會再刻意的無視我,但還是沒和我說過話。
我其實早就憋不住了,但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哪了,怕萬壹說錯話又會惹她不開心。
所以只好煎熬的陪著她玩默劇。
等到了第四天,雖然還是沒交流過,但在家裏的時候沐婉荷開始有意無意的在我面前經過。
我覺得時機應該差不多了,我畢竟是她兒子,多大的氣也該消了吧。
而且,我也快忍不下去了,畢竟沐婉荷就在眼前,卻不能和她說話,這感覺別提有多難受。
等吃過飯,唐爍回了房間之後,我走到廚房水池,討好的陪沐婉荷壹起洗碗,她也不理我,任憑我跟著壹塊洗。
洗碗後,沐婉荷擦幹凈手,解下圍裙就往外走,我趕緊攔在她面前。
“婉荷姐……我們聊聊吧。”
“到壹個星期了麽?”沐婉荷停在原地,語氣已經恢復了溫和,我壹看有門啊。
“我哪能憋得住壹星期不和妳說話,就這麽兩三天我都快憋出病來了。”
沐婉荷看了我半天,壹頓蹙眉後總算露出笑容來,接著便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頰,“那陪我出去逛逛吧,媽媽也有話要跟妳說。”
我連連點頭,跟著沐婉荷就出了門。
“婉荷姐,我們去哪啊?”
沐婉荷四處看了看,“時間還早,我們坐車去北河公園轉轉吧。”
二十分鐘後,我們漫步在了北河公園,兩個人很默契的走到人比較少的南門附近。
“婉荷姐,之前的事都是因為我引起的。可我真的不知道妳為什麽會那麽生氣,還哭了那麽久,妳就當妳兒子比較笨,能不能告訴我。”
壹上來我就直奔主題,這個問題已經把我困擾的快要掉頭發了。
可沐婉荷卻根本沒接我這茬,而且第壹句話就讓我驚掉了下巴。
“風遠,妳說媽媽辭職好不好?”
“辭職?為什麽啊?”
沐婉荷低下頭把被風吹落的鬢發重新塞回耳後,然後輕聲說道,“媽媽已經三十多歲了,不想再繼續那些爾虞我詐的生活。人生也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地方媽媽待膩了,我想換壹種活法。”
“那妳打算去哪啊?”
“那妳不用管,反正我會經常和妳聯系的,也會去看妳。”我壹聽就急了,“哪有這樣的,妳不管去哪總得告訴我壹聲吧。”
“會告訴妳的,而且就算不告訴妳不也知道麽?”
沐婉荷說著晃了晃手環,即使知道我能通過手環聽到她打電話,她也沒有摘下,甚至連信號也沒關。
“但是媽媽對妳也有要求。”沐婉荷轉過身很認真的看著我說。
“什麽要求?”
“媽媽覺得不管做什麽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既然妳選擇了計算機這個領域,我兒子又那麽棒,媽媽希望妳能給我拿個圖靈獎回來。”
我真的很想摸壹下沐婉荷的額頭,可我又不敢。
“圖靈獎?媽妳沒和我開玩笑吧。”
“妳看我像開玩笑麽?而且不僅如此,妳還得努力學著賺錢。畢竟媽媽是不打算好好工作了,到時候肯定免不了妳接濟,換句話說,妳得準備養我,妳覺得妳現在能養的起我麽?”
沐婉荷轉臉笑著問道。
“能啊,我現在就有三萬四千七百美金的存款。”我下意識的如數報備了我的小金庫。
“哪來的啊,妳那麽忙還有時間勤學檢工?”
“都是我參加競賽贏得,學校的競賽都是有錢人組織的,優勝獎金很豐厚。”
沐婉荷突然伸手穿過了我的手臂,和我緊緊靠在了壹起。
“我兒子還是那麽棒,所以以後妳就兩件事要辦,第壹就是奮鬥圖靈獎,第二就是賺錢養活媽媽。”
我在腦裏捋了壹下這突如其來的龐大信息量,然後慢慢冷靜了下來,並拎出了重點。
“婉荷姐,SE的事和走失兒童有關系,甚至和人體實驗有關。妳去SE工作原本就不是為了錢,更不是為了成就,為的就是那些孩子。這種情況下,妳能利落的辭職?那些孩子,還有妳和陳阿姨壹起負責的聯盟,說扔就扔了?”
沐婉荷把視線拉的極遠,“拐賣兒童的事不是媽媽壹個人能解決的。這是社會問題,這些年我自認也做的夠多了。我也有資格擁有自己的生活不是麽?我就想壹個人拋下那些負擔,然後輕輕松松的去壹些想去的地方。反正有妳在後面支持我,這個應該不難實現吧。除非妳不管我了,任媽媽人間飄蕩?”
“我怎麽可能會不管妳,只是……唉,我明白了……”
沐婉荷轉過頭,似乎對我所說的明白二字有些詫異。
“妳怕我經歷了這些,即使出國也不得安心,為了不讓我擔心,所以才辭職是麽?圖靈獎不過是個幌子,妳只是希望我不要想太多,安心做好自己的事。賺錢養妳更是讓我能重新回到自以為能保護妳,讓妳依靠的那種狀態。所以,妳是又準備付出壹切,壓抑自己來成全我的人生?”
沐婉荷挽住我的手突然松開了,她可能發現自己的兒子不像曾經那麽好蒙了。
“婉荷姐,我承認這次回來,我的很多舉動都不得當,但我已經知道自己的問題,陳阿姨說的對,我還太嫩了,但我會改的。僅僅是這麽壹個小小的問題難道就要讓妳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麽?這合理麽?妳放心出國以後我不會再胡思亂想,會踏踏實實的做好自己的事,妳真的不用擔心我,我也絕對不會再胡亂給妳惹麻煩了。”
沐婉荷深吸壹口氣,“妳改不了的,我也改不了了……”
“我可以……”我話說了壹半,突然就定住了,隨後加快了步伐沖出了南門。
馬路對面,楚玥下了車,壹個肥碩高大的光頭在她身後握著她的肩膀,兩人亦步亦趨的進了壹家酒店。
“風遠,妳怎麽了?”
追上來的沐婉荷壹頭霧水的看著我。
“這丫頭真他媽是瘋了!婉荷姐,妳在這等我壹會,我去去就來。”又是該死的酒店,楚玥到底在搞什麽鬼。
我飛快的跑到對面,可兩人已經沒了蹤影。於是我跟著來到前臺,想問壹下楚玥他們的房號,可前臺卻非常敬業的死活不告訴我。
這時突然從身邊伸出壹只握著手機的手,“這是妳們老板的電話,妳接壹下。”
我轉過頭,原來是沐婉荷,她對我解釋道,“這是陳姐的酒店,她能說的上話。”
前臺接了電話後,全程都在說好字,最後不僅問到了套間的房號,連副門卡都握在了手裏。
我大步的邁向電梯,沐婉荷緊隨其後,“白風遠,待會不管是什麽情況,妳都能冷靜壹點。”
我壹邊呼氣壹邊點著頭,隨後拿出手機找到了沈浪的電話,可剛撥通我就掛斷了,他其實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還是別跟著惹事了。
這層樓有點繞,加上我又著急,轉了半天也沒找到地方。最後還是沐婉荷指引了正確的方向。
“婉荷姐,妳在外面等著吧,我自己進去看看。”
沐婉荷想了想,握住我的手捏了捏,“那妳要冷靜,沖動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我點點頭,輕手輕腳的打開了房間的門,這房間還挺豪華,進門穿過衛生間和客廳,我朝著唯壹有亮光的房間走去。
透過門縫立刻就看到了壹副無比揪心的畫面。
楚玥全身只穿著藍色圓點的內衣和內褲,低著頭,頭上帶著狗耳朵的裝飾,脖子上掛著壹個金色的狗項圈牽著壹條金繩,上面他媽還有兩個鈴鐺。
她跪爬在地上,繩子的另壹頭,剛剛那個肥碩的光頭正赤裸著身體坐在椅子上。
“表現不錯,沒事,第壹次有點害羞是正常的,妳放心等以後習慣了,得求著我調教妳。這小胳膊小腿可真嫩啊,雪白雪白的,妳還真是個寶貝。放心,以後主人肯定最疼妳。來,先過來給主人舔壹舔。”
沐婉荷可能說的對,有些事真的我壹輩子都改不了,“要舔妳他媽自己舔。”伴隨著我暴躁的壹聲,壹腳就把門踹了開來。
光頭嚇了壹跳,從椅子上直接彈了起來,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那醜陋的老二像壹團骯臟的爛泥掛在兩腿中間,他順手拿過浴巾,不慌不忙的圍上身子。
瞇眼看著我,“妳是誰啊,這他媽什麽破酒店,居然該隨便就放人進來!”
跪在地上的楚玥只擡頭只看了我壹眼就渾身完全僵住了,隨後眼神開始渙散,仿佛瞬間去了另壹個世界。
我壓根就不理那孫子,這段時間我什麽沒見過,人渣反正是見了壹堆。
“楚玥,妳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胖子側身壹把擋在楚玥身前,“小逼崽子,妳搞清楚狀況,這可是老子養的狗,她是自願在這伺候老子的。再說了,妳他媽到底誰啊,妳知道我是誰麽?”
我上前拽住光頭的胳膊把他扯了老遠,然後站在楚玥面前。
“楚玥,妳老實告訴我,妳真是自願的麽?”
楚玥就那麽看著我,又仿佛根本沒看我。
“妳說話啊!”我忍不住咆哮道,楚玥只是渾身壹顫,身體卻更加僵硬。
“妳個逼崽子是不是有點過了……妳他媽別楞著,趕快把他給我弄走,我醜話可說在前面,要是真把我惹火了,妳可不好收場。”
光頭可能是我被那壹甩的力道震懾住了,雖然語氣還是氣勢洶洶,但卻沒再上前壹步。
楚玥依舊沒有說話,就那麽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不得不說,她現在的樣子有些嚇人。
光頭看我壹直擋在前面徹底火了,“這他媽算什麽?收了錢然後派人來搗亂?行啊謝老三,妳他媽可真行。”
胖子說完就開始穿衣服,壹邊穿還壹邊放狠話。
“這事算行了,小丫頭,妳和謝老三壹起跟我這玩仙人跳?妳們他媽的不打聽打聽老子是誰!老子養母狗的時候妳們還不知道在哪呢。今天沒那氣氛了,改天老子要是不讓妳跪著求我操妳,老子就直播吃屎。”
“要滾快滾,別他媽那麽多廢話,她不是妳能碰的,小心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今天幸虧遇見的是我,這要是被沈浪碰到,那後果肯定要嚴重的多。
胖子穿好衣服,壹邊指手畫腳,壹邊罵罵咧咧的離開了套間。
直到胖子離開,楚玥依舊保持著剛剛我進門的動作,絲毫沒有變化。
“這算什麽?主人?狗?楚玥妳腦子是不是被撞過了?被威脅的?被逼的?有什麽事妳不能告訴我們,妳知道如果今天撞見的是沈浪,會有什麽後果麽?妳難道真的不知道他有多喜歡妳?就因為他平時吊兒郎當的?”
楚玥聽到沈浪兩個字哐當壹聲坐倒在地上,帶動著脖子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嘲笑聲,但她的表情依舊僵在哪,毫無變化。
我忍不住撓著頭發,左右焦躁的踱著步子,亂了,全他媽亂了。
原本以為自己回來只是幹擾了沐婉荷,怎麽連高中時期最好的兩個朋友也被攪的壹團亂。
眼下怎麽收場,我怎麽告訴沈浪我現在看到的這壹幕。
他心裏純潔如天使的小可愛突然成了壹個滿身肥油壹臉橫肉死光頭牽繩掛鈴鐺養的狗?
“妳也出去!”我聽見聲音壹扭頭,發現沐婉荷也進來了。
“我都聽見了,妳出去,我給她收拾。”我無奈的再次看了眼楚玥,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出門守在了外面。
靠著墻,看著手機上沈浪的電話,幾次想撥通卻又放棄了,想想那天沈浪口中對她溢於言表的喜愛和心疼,我怎麽說的出口。
可事到如今如果瞞著沈浪,那我豈不是對不起他。
怎麽這操蛋的事壹件接壹件的不停呢,而且還他媽老是給我出這種送命題,連喘口氣的功夫都不給?
過了將近二十分鐘,楚玥才在沐婉荷的牽引下緩緩走了出來。
沐婉荷看了我壹眼,“什麽都別說了,先帶她回家吧,她受的刺激不小。”
我沒說話,先壹步走在了前面。我也不想和她說話,她原本高中時期在我心裏的樣子和這次重遇後簡直天壤之別,反正不是她瘋了就是我瘋了。
電梯下到壹樓,我們剛剛走出來,楚玥突然掙脫了沐婉荷的手,“我還有東西在樓上,我上去拿壹下。”
機械的說完後,她立刻轉身小跑著回了電梯,然後迅速關上了門。
我和沐婉荷面面相覷,不知道她這又是抽什麽瘋,接著沐婉荷使勁拍了我兩下,指著電梯的數字表大喊。
“不對不對,這小丫頭不對勁,快上去。”
在沐婉荷的提醒下,我們直接去到了頂樓,沖進消防樓梯往上跑了壹層,發現頂樓的消防門果然大開著。
“妳們別過來……別過來……”
我和沐婉荷在距離楚玥五米遠的地方剎住了腳步。
“楚玥,妳冷靜點,有話好說……”
楚玥站在天臺邊緣,壹只腳已經跨了出去。
“我很冷靜,真的,妳們都別過來。”
事情的變化急轉而下,完全超出預期,讓我根本沒有壹點心理準備。
我盡可能冷靜的看著楚玥,沈下嗓音,“楚玥,我承認剛剛我說的話有些過分,但妳知道我只是著急,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妳別沖動,咱們坐下來好好談壹談。”
“白風遠,謝謝妳!”楚玥的身體在忽急忽緩的陣風下搖搖欲墜。但她的表情卻是那麽平靜,我仿佛看到了在MIT 最後幾個月的自己。
“不管妳謝我什麽,都不應該以這種方式。楚玥,妳下來,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和沈浪都會幫妳解決的。”
楚玥突然就笑了,“沈浪……沈浪……白風遠謝謝妳讓我明白,自己不過是在做夢,臟了就是臟了,再怎麽掩飾也無濟於事。其實咱倆重逢那天我就打算這麽做的。可沒想到妳突然出現了,接著他也出現了,我鼓起的勇氣被妳們倆打亂了。我就想著也許可以偷偷的把自己的骯臟藏起來,只和妳們做朋友,只看著妳們。是我太貪心了,所以才會連累妳看到今天這壹幕,真的對不起。妳知道麽,我真的好懷念高中最後壹年的時光,從出國開始,每分每秒我都在想念那時候的我們,他還有妳,就像是太陽和月亮。”
楚玥收起了笑容,語氣卻變得更加溫柔,“妳說的對,我是喜歡沈浪,那麽突然,那麽不明所以的就喜歡上了。其實我本來真的很煩他,因為他老是沒什麽正經,但後來我才明白,他就是想逗我開心。在愛丁堡的日子裏,只有他會經常跟我聯系,給我信心,給我安慰,讓我知道自己不是壹個人孤零零的被丟在異國他鄉,哪怕我對他是那麽冷淡的態度,他也沒有放棄過進入我的生活來安慰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妳不要沖動,妳放心,不管妳變成什麽樣子,那家夥都會喜歡妳,我了解他。”
我飛快的抓住沈浪這個突破口,殷切的說著,可楚玥根本沒搭理我,就那麽自顧自的說著。
“我的爸爸媽媽從小就經常吵架,媽媽天天抱著我哭,然後跟我說壹大堆爸爸的壞話,所以那時候我不愛說話。後來媽媽去世了,爸爸帶著我又找了個新的女人。那個女人的眼裏只有爸爸,或者是爸爸的錢,我這個女兒就像是個陌生人。所以我也不愛說話。爸爸很忙,後媽又不愛搭理我。於是我拼命的學習,爭取留學,就是希望爸爸可以在百忙之中給我壹點目光。至到後來遇到了妳們,妳們那麽有趣,對我又那麽照顧,我真希望我們可以壹直在壹起,哪怕只是做朋友。”
楚玥說完最後壹句,小巧的臉蛋上頃刻間便染上了紅暈。
“我明白,我明白的,只要妳現在想開點,我們以後還是可以在壹起。我保證,這壹輩子我們都會是永遠的朋友。”
雖然我的話得不到回應,但我還是在努力和她溝通。
“後來爸爸也去世了,家裏就剩下我的繼母,她繼承了我爸爸的財產,又找了壹個新的男人。於是雖然我有壹個家,可其實卻只是壹個空殼。爸爸活著的時候,很支持我留學,可他走了以後,繼母慢慢就斷了我的經濟。那些日子可真難熬,可我還是熬過來了。天天放學要去打零工,端盤子,還要爭著去24小時上夜班,夜裏回來的路上總是膽戰心驚。父親的死讓我重新變成了那個自閉惹人討厭的女孩。如果不是沈浪,我真覺得這個世界都已經把我拋棄了。我不像妳們,我的心很小,世界也很小,我只是不希望讓對我好的人失望,可就連這都沒做到,媽媽走了,爸爸走了,現在就連沈浪……我也成了會讓他失望的樣子。”
如果沈浪在,對現場局勢會不會更好壹點。想到這,我趕緊拿出手機,“我現在就讓沈浪過來,有什麽話,妳直接告訴他。”
“別打!妳們都把手機放下,不然我現在就跳,妳讓我把想說的說完,好不好。”
楚玥聽到我要打電話,頓時激動起來,大聲的喊道,柔軟的身體在邊緣不住的搖晃,讓人心裏壹陣發虛。
我趕緊放下手機,身旁的沐婉荷也配合著放下了手機。
“那年,他飛來愛丁堡看我,我真的很高興。但當他跟我表白的時候,我卻拒絕他了。我不是不想答應,我只是自卑。沈浪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其實只是個灰姑娘,而這個灰姑娘還有著可怕的家庭和不招人喜歡的性格,她沒有信心能配的上王子。沈浪離開的時候,我哭了好久,可我真的不想耽誤他。他的家庭他開朗的個性都值得擁有更好的女孩子。”
我聽著心裏滿是遺憾,這丫頭怎麽會這麽想呢,“妳想的那些根本從來都不是問題,他是什麽樣的人妳還不清楚麽,他根本不會在乎這些,那可是沈浪,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我明白,只是明白的太晚,沈浪壹直以為我拒絕他的原因是因為妳。只是他不知道,妳就像是另壹個我,雖然也經歷了很多但卻遠比我更堅強,更灑脫,我對妳更像是壹種崇拜。可他不壹樣,他總是壞壞的,傻傻的,時隱時現,卻把我的心偷走了。他多傻啊,他不知道他來看我的時候,我偷偷看了他多少眼。我原本以為他不會再聯系我,可他沒有,他還是學著像個朋友那樣關心我,安慰我,給我寄家鄉的零食,拍醜照逗我開心。後來我終於想通了,可也晚了。”
楚玥原本說到這裏,冒光的雙眼猛然黯淡下去。
此時壹直沒有出聲的沐婉荷突然開了口,“丫頭,今天風很大,妳能不能下來再說,如果妳沒堅持說完就被風刮倒怎麽辦。妳放心,這是建設路的怡心酒店,人流量很小,不會有人聽見的。妳就站進來慢慢說,我們保證安安靜靜的,不會刺激妳,妳先下來好麽。”
楚玥同樣沒有回應沐婉荷的話,她沈默了片刻,語氣也越發的平靜起來,而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我繼母是個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懶女人,她找的男人是個花言巧語的爛賭鬼,兩個人壹拍即合,花光了我爸的遺產後,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她以要將我父母合葬的理由把我騙回家,那壹晚,她突然良心發現壹樣的向我懺悔,告訴我她會繼續供我上學,我喝了壹杯果汁之後就跌進了地獄裏。他們可真有辦法,居然能把我的處女賣到二十萬。他們說給我找了壹個主人。這個主人可以讓我們三個衣食無憂壹輩子。呵呵,主人!”
我總算明白了剛剛那個家夥所說話的含義,“那妳為什麽要答應他們,我們不是已經回來了麽?妳為什麽不和我們商量。”
“因為他們拍了我永遠也不願意讓妳和沈浪看見的照片!有了那些照片,我就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和沈浪在壹起了。他總說我和別的女孩不同,我純潔無暇的像壹片白羽,可這片白羽已經臟了。我不想讓他失望,我希望他能記住我最好的樣子。對不起,白風遠,度假村那壹晚我的確玷汙了我們的友情,可我沒辦法,我不想變成別人的奴隸。我以為如果我不是處女了,他們就會放過我,很傻吧。”
傻,的確是太傻了,我覺得她這腦子除了讀書外簡直就是傻的冒泡。
“那妳為什麽不直接找沈浪,妳明明喜歡她,那不是更好。而且他的能力妳還不清楚嗎,有什麽事是他不能解決的,何況還有我!”
“不能的,如果給了他,他會記住我壹輩子。也許他這壹生都會被我困死,我不要,我要他忘了我,繼續傻傻的,開開心心的活著。但是妳不同,我知道妳心裏壹直有喜歡的人,所以妳不會壹直牽掛著我。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也感謝妳當時阻止了我。”
楚玥明顯開始有些體力不支。她費力的抓著天臺的扶手,平衡著自己嬌小的身體。
我真的開始有些著急了,甚至連她說我有喜歡的人時,都忘了去看身邊沐婉荷的反應。
“楚玥,真的,根本就沒多大的事,不過是些照片,而且妳現在不也還是清白的麽。妳放心,我和沈浪壹定會想盡壹切辦法把那些照片銷毀,妳是自由的,什麽主人都交給我們來解決!妳要相信我們啊!我求妳了,妳先下來,好不好!”
“妳不明白的,我根本不希望他看到那些東西,我希望我在他的心裏永遠都是那個他喜歡,他想要的樣子。妳不是女孩子,妳不是我,妳不懂。只是有些事發生了就註定無法抹去,妳們總會看到,從此以後妳們在想到我的時候就會想到那樣的畫面,那樣骯臟的畫面……”楚玥說不下去了,默默垂下了頭。
“不會的,我們不會的,我們不會記得那些東西,我知道妳是被迫的,相信我,沈浪還是會喜歡妳,不,他會比現在更喜歡妳。”
“可是我會……妳不懂的,妳真的不懂。我沒妳們想象中那麽堅強,如果我沒有愛上他,如果妳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我的事,我也許會茍活著,可也絕對不會和他在壹起。但現在不同了,壹個女孩最惡心醜陋的樣子會被她最心愛的男人看見,甚至銘記壹生,我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我也配不上那麽好的男人,只有我死了,他才能真正的自由,我不能也不要去困住他。”
身邊的沐婉荷吸了口氣,無奈的輕聲吐出壹句,“少女情懷總是詩”。
而我則被困死在原地,看著搖搖欲墜的楚玥卻不能上前,只能茫然的懇求著她。
“楚玥,妳冷靜壹點,妳如果真的跳下去,我怎麽跟沈浪解釋。我怎麽有臉見他!妳如果真的死了,難道妳以為他會忘了妳麽?他還是會記住妳壹輩子的,妳真的希望這樣?求妳了,別跳,真的別跳!壹切都有辦法解決。”
楚玥搖了搖頭,“妳們就當我再任性壹次吧,身後的事情我真的沒有心力去管了。我死了,沈浪也許會難過,但時間終究會沖淡這壹切的。若幹年後等他老了,回想起我來,希望他能忘記那些不堪,只記得我曾經的樣子。”
我已經詞窮了,而且這種隨時面臨死亡的壓迫讓我的精神也快到了極限。
“其實愛情真的是壹件很簡單的事,可我們總喜歡給它設限,讓它變的復雜而痛苦。卻忘了在感情的世界裏,只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周圍的壹切都是視線之外。我們總是迫切的希望愛情的結果是美好的。可卻忘了愛壹個人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這樣的過程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只要彼此是對方心裏所希望,所愛的樣子就好了,我們原本可以超越壹切,對抗壹切,放棄壹切,可因為我那時的猶豫,還沒開始就已經喪失了愛他的資格,他還是我心裏的那個他,可我已經不是我了。”
楚玥說完後低著頭,幽幽的唱起了歌,她的聲音不大,被風吹的斷斷續續,可甜美的聲線卻帶出了某種安寧,某種達成心願的暢快。
“……
忙しなく街を走るタクシーに(懶洋洋地靠在行駛在)
ぼんやりと背負われたままくしゃみをした(暢通道路出租車的座位上,打了個噴嚏)
窓の外を眺める(眺望著窗外)
心から震えたあの瞬間に(我深切盼望著)
もう壹度出會えたらいいと強く思う(能在最初內心悸動的那刻再次相遇)
忘れることはないんだ(我是不會忘記的)
君は今もあの頃みたいにいるのだろうか(妳是否今天也同當時壹樣呢)
……
朝日が升る前の欠けた月を(朝陽升起前的那未滿之月)
君もどこかで見ているかな(妳是不是也在某處仰望)
何故か訳もないのに胸が痛くて(不知為何胸口開始作痛)
滲む顏霞む色(妳的臉在腦海浮現以朦朧的顏色)
今更悲しいと叫ぶには(現在之所以如此悲痛地吶喊)
あまりに全てが遅すぎたかな(是不是因為壹切都已為時已晚)
もう壹度初めから歩けるなら(若是可以重新開始)
すれ違うように君に會いたい(想擦肩而過地與妳相遇)
どれだけ背丈が変わろうとも
……
朝日が升る前の欠けた月を(朝陽升起前的那未滿之月)
君もどこかで見ているかな(妳是不是也在某處仰望)
何もないと笑える朝日がきて(讓人能將往事壹笑而過的朝陽升起)
……”
輕聲唱完後,在場的三人包括沐婉荷都已經止不住的打開了淚腺。
楚玥理了理頭發,雖然淚流滿面,卻是壹副滿足而羞澀的表情,“白風遠,答應我,永遠不要讓沈浪知道今晚我說過的話,讓他永遠以為我愛的人是妳。對不起,又讓妳承受這麽多,可誰讓妳總是那麽強大呢……謝謝妳,白風遠!”
“楚玥,楚玥,不要,真的不要,我壹點都不強大,我承受不住的,妳饒了我吧。妳下來好不好,再給自己壹個機會。我求妳了!”
我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的聲音。
楚玥默默看著我,隨後緩緩擡頭,看向漆黑蒼穹的點滴星辰和那壹輪蒙著純白薄霧的上弦月。
她輕聲念叨了最後壹句話,接著便打開了雙手,閉起了雙眼,如同展翅劃過南極海面的雪燕,緩緩向後仰倒了下去。
“多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
天臺邊緣那純潔如初雪的嬌小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今晚發生的壹切,開什麽玩笑,楚玥就這麽跳下去了?
跳了……自殺了……她死了……以後再沒楚玥這個人了……又是因我而死……又是我害的?
……又……
心臟猛烈的震動了壹下,大腦跟隨心臟的劇烈抽搐同步進入猛烈的共鳴,隨後顱內“砰”的壹聲,那枚核彈終於還是爆了……
*** *** ***
這是哪?這是養父,還有養母?那這個小男孩是誰?是我?那我是誰?
“來,叫媽媽,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妳的媽媽,她會好好照顧妳!”
“我不要……她不是我媽媽,我要我媽媽,妳們把我媽媽還給我!”
養母原來是會對我笑的,她笑起來原來是那麽的溫暖。可我怎麽那麽兇惡,像是壹只會咬人的小野獸。
畫面變換,來到了餐桌邊,“妳吃飯好不好,這都是媽媽辛辛苦苦做的,妳吃壹口好不好!”
小男孩壹把將飯碗打翻在桌,然後跳下椅子躲在後面警惕的看著養母。
“妳不是我媽媽,我不要吃妳做的!”
養母舉著勺子僵在半空,艱難的維持著笑臉,“小遠,聽話,不可以隨便打翻盤子哦。”
“我不要妳管,我要我媽媽,我要媽媽!”
……
場景再次轉換,小男孩站在家門口,使勁抱著樓梯欄桿,養母站在門口,眉頭緊鎖,急的壹頭都是汗。
“我不進去,妳騙我,妳說帶我去找媽媽!”
“小遠,先回家再說好不好,妳別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我要媽媽,妳把媽媽還給我!”
“我就是妳媽媽啊!”
“妳不是,不是!”
這時,對門突然開了,壹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從門裏走了出來,這個女人不算漂亮,可是卻很親切。
“這是怎麽了啊?”小男孩二話不說,就沖進了對門。
“小遠……小遠,妳快回來!對不住啊,這孩子不聽話。”
“沒關系,不然就讓他先在我家待會吧,反正我現在在家也沒什麽事,我勸勸他。”
……
“妳真的知道我媽媽在哪?”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問著,“我當然知道啊,可是妳媽媽現在不能來見妳。”
女人趴在桌上,和孩子的視線齊平,聲音溫柔的如潤物的春雨。
小男孩的眼眶立刻就紅了,“為什麽媽媽不來見我,她不要我了麽,是我不聽話麽,媽媽說過她會永遠和我在壹起的。”
女人伸手輕輕的撫摸著男孩的頭發,“因為媽媽被困住了,她很想妳,卻沒辦法來見妳,所以妳得自己想辦法去見她。”
“那我去哪裏可以見到她?”
“得等妳長大了才能見到她,妳要足夠聰明,足夠強壯,足夠勇敢,只有這樣的孩子才能在上天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媽媽。所以妳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長大。如果妳壹直胡鬧,那就真的永遠都見不到媽媽了。”
女人不急不緩,循循善誘,臉色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那等我長大了,媽媽會忘了我麽?她還會喜歡我麽?”
“會的,她壹直都在等妳,妳的媽媽在等妳長大!”
……
自此之後,這個女人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小男孩也開始變得溫順起來,自己吃飯,自己洗漱,自己睡覺。但依舊不願叫養母壹聲媽媽。
“不好意思啊,又得麻煩妳照顧壹下了,我有點事得出去,可能會很晚回來。”
“沒關系,如果太晚回來,妳就明早再來接他吧,晚上我帶他睡。”
“好,真是麻煩妳了。”而小男孩在門打開的壹瞬間就已經鉆了進去。
女人給男孩講故事,陪他做遊戲,到了晚上,她讓男孩自己玩,然後就去廚房做飯了。
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男孩坐在地上擺弄著積木。
“小遠,去開門,應該是妳媽媽來接妳了。”
“她不是我媽媽,我不要回家!”
“聽話,就算妳不想回家,阿姨也得和妳媽媽說壹聲啊。”
小男孩站起身,壹步步走到門前,他的個子還很矮,需要踮起腳伸長腳尖才能有足夠的力氣打開門。
作為第三者的我,心突然就慌了起來,我站在男孩身邊大聲喊道,“別開,別開門!妳別開啊!”
時間被無限放緩,似乎是故意讓我看到門被打開的每壹個瞬間。而我聲嘶力竭的呼喊卻如同進了真空地帶。
“我求妳了,妳不要開門,不要,不要啊……”
門被緩緩打開了,屋外壹片黑暗,像是深淵的凝望,男孩站在門口呆滯的看著面前那個高大的男人。
進來的不是養母,而是壹個男人,壹個帶著溫和笑臉的男人,可從我顫抖的視角裏,他的雙眼卻泛著貪婪而可怕的綠光。
“妳是誰啊?我不認識妳!”
男人蹲了下來,笑容逐漸張狂而興奮,“沒關系,妳很快就會認識我了……”
……
作為旁觀者的我已經蜷縮在了地上,我把自己抱成壹團,拼命的往後退,可不管我怎麽退,那個畫面,那個場景卻沒有分毫的變化。
我不敢睜眼去看,可冥冥中卻有種力量強迫我去目睹著眼前的壹切。
“妳有什麽沖我來就行,不要傷害這個孩子!”女人護著男孩壹步步往後退。
“那就得看我心情了。”
男人原本溫和的面容突然開始變得扭曲,配上催命壹般的森然笑容簡直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他的手掌像是鉗子,大而有力,壹手捂住女人的嘴巴,把她帶倒在地,然後另壹只手掐住男孩的脖子,把兩人拖進了臥室。
畫面切換後,女人被扒光了衣服,大字形捆在了床上,嘴被內褲堵住,壹臉絕望的看著天花板,男孩也被脫了精光,綁在椅子上,立在床邊。
女人被堵住嘴的前壹刻,只喊了壹句,“小遠……閉上眼睛……”
男孩驚惶失措的緩緩閉上了雙眼。隨後,男子立刻狠狠抽了男孩壹個耳光。
“小朋友,睜好妳的雙眼,這場演出,妳可是唯壹的觀眾,別讓我失望,不然今天可能就是妳在這骯臟世界的最後壹天了。”
之後的畫面完全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R 級片片段。
女人雖然被扒了精光,可男人顯然對性侵毫無興趣,他舉起早已準備好的匕首,順著女人的身體從上到下略過。
冰涼的匕首和可預見的可怕命運讓女人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男人小心翼翼的在大腿處緩緩拉了壹刀,鮮血順著皮膚溢出,蜿蜒流淌。
男人看見血的那壹刻,渾身開始劇烈顫動,興奮的不住低鳴,女人立刻就痛的曲起了身子。
男人沒有停歇,接著又在對稱的大腿處又劃了壹刀。
他像是在作畫壹般,享受著此時此刻的壹切。
鮮血,痛苦成了他的養分,讓他笑的如同惡魔的吟唱,“很好,很棒,這才是這具身體應該有的樣子”。
壹刀壹刀周而復始,從劃過到捅入,而每壹刀粘稠的血跡都被他塗抹在了男孩赤裸瘦小的身軀之上。
半個小時後,男子如同吸完毒,滿足的伸展著身體,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
而男孩原本雪白粉嫩的身軀早已變為了血人,他把最後壹刀血染在了男孩的額間,輕聲問道,“現在認識我了吧……”說完男人帶著斷斷續續的瘋笑,轉身出了門。
而男孩面對著已經面目全非的女人屍體整整待了壹夜……
被營救後的三天裏,男孩沒說過壹句話,甚至連那僵硬的表情和無神的雙眼都沒變過。
很快,壹群人找到了家裏,他們有男有女,壹個年紀略大的老人,沖進屋內,抓住男孩的肩膀使勁搖晃著。
“妳還我女兒!為什麽妳能活下來!為什麽死的不是妳!他都交代了,開門的是妳!是妳!妳為什麽沒死,妳還我女兒!”
“他是瘋子啊!我的女兒啊,他不用償命啊,還有沒有天理!都是妳,妳是幫兇!她才剛剛從那個家暴的畜生那逃出來,怎麽就會遇到妳!都是妳的錯,該死的是妳!我那麽好的女兒,天哪!”
很快另壹個老婦人也加入了戰局,男孩茫然的看著面前兩張傷心欲絕的臉龐,這幾天,他終於重新聽見了外界的聲音,雖然只有六個字。
“妳的錯,妳該死!”
“我的錯,我該死!”
我的錯,我該死……
“我的錯,我該死!”
“風遠,妳說什麽……風遠!妳醒醒!”
“我的錯,我該死!”
“天哪……小爍妳好好看著他,有事大聲喊我,我馬上回來……”
“我的錯,我該死!”
房子,床,天花板,不是,都不是,有什麽可以解脫的東西麽,刀,刀!給我刀!
我從床上半跪著爬起來,把眼前所有的東西都撥到壹邊,書桌,筆筒,刀,刀……
我趴到桌上,把桌上的東西都揮到地上,雙眼裏只剩筆筒裏那把裁紙刀。
“哥,妳幹嘛,妳要幹嘛!哥……妳別這樣,哥……”
“刀,給我刀……”我往前猛撲,隨後身體失重,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是沒關系,我拿到了,我拿到刀了。
沒事了,我可以解脫了。
對著脖子,壹刀就結束了,什麽都結束了。
“哥……妳放開……哥,妳別嚇我好不好……哥!”兩只白嫩的手臂用盡全力摟住我握刀的右手,聲音的主人是個女孩,帶著哭腔大聲喊道。
我拼命的甩動手臂,“放開我,放開我……”
“我不放!死也不放……沐姐,沐姐,妳快來啊,我拉不住了,沐姐!”
這刀可真鋒利,還差壹點,只差壹點我就能碰到脖子了,就壹點,我就要解脫了,我的錯,我償命……
“白風遠!轉過臉來看著我!”
我被這雷霆壹吼擊了個哆嗦,緩緩轉過臉去,只看了壹眼,我的瞳孔就開始急劇收縮,拿刀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
壹個神情毅然,面色憔悴的絕美女人舉著水果刀橫在她雪白的脖頸邊,義無反顧的站在我面前。
“白風遠,我們比比看,是妳手速快,還是我的手速快!”
依舊與我僵持的女孩看到這壹幕,瞬間就懵了,“沐姐,妳這是幹什麽!妳們……妳們都在幹什麽!”
“小爍,放開他……白風遠看著我,告訴我,我是誰!”
是誰,她是誰,她很重要,比什麽都重要……媽媽,她是我媽媽!
“媽……媽。”我猶豫著,遲疑著吐出了兩個字。
媽媽並沒有因為我這兩個字放下刀,相反她手上的力量竟然加重了幾分,細嫩的肌膚被利器壓迫出現了肉眼可見的凹陷,“風遠,妳不是想死麽,媽媽不攔著妳,從此以後不管妳去哪裏,媽媽都會陪著妳。既然妳活的那麽痛苦,那麽來吧,媽媽和妳壹起。”
“不要……我不要妳陪,妳要活著,好好活著,是我該死,只是我該死。都是我的錯,從頭至尾都是……我不要妳陪,不要!”
我瘋狂的咆哮著,可握刀的手卻再也無法拉近壹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在自發對抗我的意誌。
相比之下,媽媽持刀的手卻穩的像是石刻壹般。除了微微抽動的嬌小鼻翼和緊抿的雙唇,她的表情顯得毫無懼色。
“很可惜,這是媽媽的決定,妳改變不了,就像現在我改變不了妳壹樣。如果妳動手,媽媽壹定會比妳更快劃開自己的脖子。”
我的手開始顫抖,隨後蔓延到手臂,最後擴展到全身,“妳不要逼我,妳們為什麽都要逼我……”媽媽沒有給我再多反應的時間,她控制著兇器緩緩下拉了幾分,很快,鮮艷的血滴就從脖頸處流了出來。
“不要!”我的身體在最短的時間接管了所有行動,右手丟棄了裁紙刀,連滾帶爬的朝著媽媽的方向而去。
“妳別過來!”
媽媽退後了兩步突然對著我大聲吼道,隨著她的動作,血滴泛起的速度也跟著加快,壹滴,兩滴,落在她米白色的雪紡開衫上。
時間開始變得緩慢,我仿佛能看到每壹滴血落下的軌跡,甚至能看到它們逐漸滲透進衣物,在那片雪白中散成血霧,如同雪地中盛開的紅玫瑰。
“媽媽,不要……不要丟下……不要去!”我前言不搭後語的連壹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白風遠,記住妳眼前的壹切,記住我現在的樣子,不管在妳腦中曾經留下過什麽樣的畫面,不管它有多慘烈,有多痛苦,它的終點都是此刻的媽媽。不管任何時候妳想要了結自己,終點就是此刻的媽媽。妳記住只要妳不在了,終點就是此刻的媽媽!”
我跪坐在地上,擡著頭目不轉睛的和她對視著,漸漸畫面就變的模糊不堪,我下意識舉起手背,擦了下眼睛。
畫面再清晰時,媽媽原本決意的表情依然變得極其溫柔,眼神裏散發的都是救贖的光芒。
“媽媽……我找到妳了……”
*** *** ***
那個壹切都還很淳樸的小鎮裏,媽媽剛收拾完家務,然後又端著盆來到院子裏,借著壹盞昏暗的燈,搓洗的著今天的衣服。
我費力的搬起小板凳,放在她的壹旁,老老實實的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手放進盆中,學著她的樣子,揉搓著壹只襪子。
從我能記住什麽開始,生命裏唯壹的存在就是眼前的媽媽,她很漂亮,笑起來有梨渦,說話的聲音像是唱歌,她很善良,會幫助鄰居的老奶奶縫衣服,早起的時候會給路過的環衛工人倒熱水。
她很溫柔,會壹個晚上都抱著我睡,會給我念許多有趣的故事。
她豎著高高的馬尾辮,穿著淡藍色格子襯衫,看上去像是那些去學校念書的大姐姐。
而真當那些念書的大姐姐們從門口經過時,媽媽又會顯得很難過。
她總會停下手裏的動作,站在原地,壹直看著她們走遠到消失不見。
這時候,我總會跑過去抱著她的腿,用臉去蹭她。
她便會蹲下身,然後輕輕捏我的臉,隨後露出甜美的笑容來。
每當到了晚上,我會裝作害怕哭鬧不止,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匆匆忙忙從隔壁跑過來,然後抱著我睡上壹整夜。
我其實壹點都不害怕,相反我喜歡黑夜,因為黑夜總是很安靜,但是我更喜歡媽媽。
我知道媽媽會害怕,每當爸爸在家的晚上,她都會很緊張,很不安。
所以我討厭爸爸,因為他會讓媽媽害怕,雖然爸爸很喜歡我,但是他不應該讓媽媽害怕,他應該要更喜歡媽媽。
可惜,沒有人比我更喜歡媽媽。
到後來爸爸和媽媽說,等我長大了再分開睡吧。
我沒說話,只是用力點頭,但我心裏想的是,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和媽媽睡,因為媽媽喜歡和我睡。
而媽媽也沒說什麽,但我知道她其實心裏很高興,因為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壹直微笑著親我的臉,弄的我癢癢的。
我和媽媽,只有有人笑了,另壹人就會忍不住笑起來,只要有人哭了,另壹人就會忍不住想哭。
媽媽每晚抱著我睡的時候都會講壹個故事。
她給我講狼來了的故事,告訴我不能撒謊;給我講孔融讓梨,告訴我要尊老愛幼;給我講鐵杵磨針,告訴我要持之以恒;給我講鑿壁偷光,告訴我要勤學修身。
她教我背唐詩,教我算術,媽媽什麽都會,她是最完美的。
鎮上放露天電影,好多人都去看,爸爸去了外地,媽媽自己帶著我去,人好多,我看不到,媽媽就全程抱著我。
電影演的內容我看不懂,只是學會了壹個新詞,“我愛妳!”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問媽媽,什麽是愛啊?
媽媽摟著我,伸開五指,插進我的發間,從我的後腦勺順著頭皮壹直撓到前額,酥酥麻麻的好舒服。
“愛,就是喜歡壹個人或者壹樣東西到了很深的程度,妳會想壹直和他在壹起,只要看到他就會覺得滿足而幸福。”
我似懂非懂,只是撲進她的懷裏揚起頭,“媽媽,我愛妳!”
媽媽聽完睜大了雙眼看著我,她的嘴唇壹直用力抿著,直到最後才露出了燦爛的微笑,可於此用時她卻哭了,我不知所以,伸手擦去了她的眼淚。
她低頭,用自己的額頭頂著我的額頭,輕聲說道,“風遠,媽媽也愛妳!”
那天晚上媽媽把我抱的好緊,原來這就是愛。
過年的時候,爸爸天天都有酒局,我和媽媽自己待在家裏,她讓人在門口的大樹下給我做了壹個秋千,常常帶著我玩壹個下午。
蕩秋千很好玩,像是要飛起來壹樣。
可我更喜歡看媽媽玩,她坐在秋千上就像壹只花蝴蝶,漂亮的我都舍不得看別的地方。
後來鄰居的大娘大嬸們找到媽媽,說她們缺條腿,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到底是誰缺腿。媽媽推辭了半天,最後還是被她們拉到了隔壁家。
我站在媽媽旁邊,看著媽媽和另外三個人坐在壹起搭積木,晚上媽媽才告訴我,他們在打麻將。媽媽說她不會,可那幾個大嬸非拖著她壹起玩。
我的個子太小看不見,媽媽就把我抱在她的腿上,壹邊玩壹邊和我說話。
我仰著頭看著媽媽,每次輪到她摸積木的時候她都會想壹會才丟出去壹個。
我看不懂,也不覺得有趣,只是很多時候媽媽把積木推倒的時候,三個人都要給媽媽錢,可別人把積木推倒的時候,媽媽卻不用給錢。
大家都說媽媽好厲害,媽媽臉紅紅的,特別好看,她說她是第壹次玩。
可大家都不信,但我信,因為媽媽從來不說謊。
後來我看著看著就困了,媽媽就再也不肯玩了,帶著我就回了家。
回到房間以後,媽媽坐在床上,隨後又仰倒在床上,把手覺得高高的,壹張壹張的數錢,顯得特別開心。
我就趴在她的身上看著她笑。
“媽媽,這些錢都是妳贏的麽?”
“嗯,是呀,媽媽以前在老家看過別人玩過幾次,沒想到這麽簡單。”我心想,媽媽既然這麽厲害,那以後不是可以打麻將賺很多錢。
可媽媽聽我說完卻很嚴肅的告訴我,這叫賭錢,小賭可以怡情,但不能指望這個賺錢,人要腳踏實地的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似懂非懂,只覺得媽媽看著我的雙眼裏閃閃發光,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就好像看到她想要的生活壹樣。
後來爸爸媽媽帶我去了媽媽的家鄉,我們走了好遠才到,那裏好漂亮,到處都是山,樹,還有水,可裏面的人卻不像景色那麽好,他們總是背著我們偷偷的說話。
媽媽從進村的時候就壹直緊緊拉著我的手,到後來幹脆壹直把我抱在懷裏。我覺得自己有點重,因為媽媽額頭出了好多汗。
聽媽媽說,是外公要去世了,所以我們才會回來,可我都沒怎麽見到過外公。
之後有壹天晚上爸爸從外面回來,就開始跟媽媽吵架,爸爸那晚特別兇,眼睛紅彤彤的,他罵了很多我聽不懂的話,到最後還想要打媽媽,我有點害怕,拼命縮在媽媽懷裏,可媽媽卻壹直想讓我回房間去。
這時候有壹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來了,他笑起來和媽媽壹樣溫暖,我知道他是我的舅舅。
舅舅特別帥氣,他壹只手就架住了爸爸然後硬生生把爸爸拖到了別的屋子裏。
媽媽抱著我壹直哭,我本來被嚇壞了,可看到媽媽哭了,我壹邊幫她擦眼淚,壹邊自己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媽媽,爸爸為什麽要欺負妳。”
媽媽抱著我不說話,只是拼命的搖頭。就這樣慢慢的我哭累了也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媽媽躺在我的旁邊沈沈的睡著,眼睛還掛著淚痕,舅舅則坐在房間的椅子上看書。
他看到我醒了,悄悄對我做了壹個噓的動作。然後把我從媽媽懷裏抱出來,抱到桌邊。
我壹直看著舅舅,心裏很納悶,為什麽舅舅這麽溫柔,爸爸卻那麽兇呢,我也想變得跟舅舅壹樣,這樣就可以保護媽媽了。
舅舅看我不說話,從口袋掏出了壹個奶糖,塞進了我的嘴裏,然後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長生,妳要記住,妳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妳要永遠相信她,妳還要快點長大,好好的保護她,妳明白了麽?”
我吃著奶糖點點頭,隨後又內疚的小聲說道,“可我害怕爸爸,他好兇。”
舅舅笑了,他摸著我頭發,又點了點我的鼻子,“當妳想要保護媽媽的時候,妳就會勇敢起來的,就算現在會害怕,等妳長大妳就不會害怕了。我們的長生會是個勇敢而強大的男子漢。”
“像舅舅壹樣麽?”
“不,比舅舅還要勇敢,還要強大。”
舅舅說完收起了笑臉,顯得有些難過,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難過,“妳的媽媽是我最好的妹妹,可我沒辦法在她身邊保護他,長生,妳快點長大吧,只有妳才能保護好妳的媽媽。”
“嗯!我明天就長大!”我皺著眉很正經的說道,結果舅舅卻又笑了起來。
從媽媽家鄉回小鎮的路上,爸爸壹直沈著臉壹言不發,甚至連看都沒看我們壹眼。
媽媽漂亮的大眼睛裏,再沒有那道閃光了,像是蒙上了壹層烏雲。
回家以後,爸爸天天喝酒,每次都指著媽媽罵壹些很難聽的話,壹開始媽媽還和他爭辯,可時間長了以後,她就抱著我回到我的房間裏,喝醉酒的爸爸就在外面壹邊砸門壹邊罵著。
我被媽媽抱在懷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媽媽受了委屈,可我卻還沒長大。
“媽媽,爸爸為什麽變的那麽兇,那麽壞。”
媽媽壹邊哭壹邊笑著捏著我的臉,“妳害怕麽?”
“我不害怕!欺負媽媽的都是壞人!”我大聲喊道。
媽媽蹲在我的面前,捧著我的臉,輕聲的問道,“風遠,妳覺得媽媽是壞女人麽?”
我搖搖頭,“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雖然我不太清楚這有什麽特別的含義,但這句話是舅舅教我的,所以它壹定是會讓媽媽開心的話。
“那妳會壹直相信媽媽麽?現在將來永遠都會麽?”媽媽抓著我的手臂,她使了好大的勁,抓的我都有些疼。
但我偷偷忍著只是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大聲喊道,“媽媽是最好的媽媽,不是壞女人!”
“風遠!”媽媽把我摟進懷裏,哭的卻更傷心了。就在我也忍不住要哭的時候,媽媽突然擦了擦眼淚看著我笑了起來。
“只要妳相信媽媽就夠了,媽媽原本也是為妳活著的。”
“我也是為媽媽活著的?”我覺得這句話很有氣勢,於是照貓畫虎的學了壹遍。
可媽媽卻搖了搖頭,“不,妳要為妳自己活著。”
“不,我就要為媽媽活著。”
我仰著頭第壹次沒有同意媽媽的話。
而媽媽則看了我好久,再沒有說壹句。
後來爸爸變得越來越過分,只要他在家,媽媽就會受欺負。有壹天他又喝多了,指著媽媽的鼻子罵著。
那是我第壹次忘了什麽叫做害怕,我覺得胸膛裏變得熱乎乎的,像是什麽東西要往外冒壹樣。
我看著爸爸瞪大的眼睛,兇惡的表情,最後終於忍不住從媽媽懷裏跑了出去,撲到他的大腿上狠狠咬了壹口。
爸爸穿的是大褲衩,我直接咬在了他的肉上。
“操,妳個小畜生。”他狠狠的甩動身體,可我抱的緊緊的就是不松口。
這時媽媽嚇壞了,她趕緊跑上來抱住我,“風遠,快把嘴松開……不許打我兒子,不然我跟妳玩命!”
過了壹會我實在抱不住了,嘴裏鹹鹹的嗆的嗓子好難受。最後被爸爸壹甩,我和媽媽都倒在了地上。
爸爸的腿上流了血,我看那抹鮮紅,心裏卻覺得很得意。原來我也可以不用怕爸爸,我真的長大了。
爸爸看著我們,罵罵咧咧的就甩門走了。
我扭頭看著媽媽笑得特別開心,就像是打了個大勝仗,可當我想說話的時候,我才發現嘴裏壹陣陣透風,用手壹摸,最前面的壹個牙沒了。
媽媽拿著毛巾,擦著我嘴裏的血,可她的手卻壹直在抖。
“媽媽,我可以保護妳了!爸爸以後再也不能欺負妳了。”
“風遠……風遠……”媽媽只是用力喊著我的名字卻壹句別的話也說不出來。
晚上媽媽抱著我睡覺的時候,我心裏很難受,可我不想告訴媽媽,但媽媽很快就發現了。
“風遠,妳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麽?”
我看著媽媽,傷心的說道,“媽媽,我牙沒了……妳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媽媽低頭用力的親了壹下我的臉,“媽媽永遠都會喜歡風遠的,不,媽媽永遠都會愛風遠。而且妳還會長出壹個更新更強壯的牙齒來的。”
我使勁鉆進媽媽懷裏,“那我們壹直在壹起吧,不要爸爸了,他是壞人。我只要媽媽,我要壹直和媽媽在壹起。”
過了很久,久到我快要睡著了,我才聽到媽媽輕聲說道,“好,媽媽永遠都和妳在壹起。”
之後的某壹天,媽媽幹了壹天的活,又和爸爸爭執了壹夜,她好累,累到剛躺上床就沈沈的睡著了,我只好自己鉆進她的懷裏。
可當我覺得壹陣寒冷時,我就再也找不到媽媽了……
*** *** ***
往日的記憶全都回來了,那個曾經的媽媽和眼前的女人終於完整的重疊在了壹起。
“媽媽……”我上前抱著她的腿,滿心都是失而復得的激動。
媽媽放下來匕首,卻沒管脖子上的那道傷口,蹲下抱著我腦袋和我壹起坐在了地上。
旁邊的女孩擦著眼淚,趕緊找來毛巾給媽媽止血。媽媽全程絲毫沒有在意女孩的動作,她如曾經那樣用額頭頂著我的額頭,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隨後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用拇指不斷抹去我抑制不住的淚水。
“那九年我找妳找的很辛苦,我原以為妳會過的很好,可沒想到妳也如此痛苦不堪的活著。我們母子不能分開,永遠都不能。分開誰也活不了……”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已經沒辦法去思考,我只知道眼前的女人是那個說愛我,說會永遠和我在壹起的媽媽,而我終於找到她了。
女孩處理好了傷口,手足無措的看著我們,“沐姐,哥到底怎麽了,怎麽變得跟個小孩子壹樣啊?”
媽媽擡起頭,微笑著,“小爍,沒事了,妳去休息吧,我會照顧他。”
女孩皺眉看了我們半天,最後點點頭,幫我們關好了門。
媽媽想站起身,可我卻死死的抓住了她,深怕壹松手她就會消失壹樣。
她拍了拍我的背,拉著我的手臂,在她溫柔的牽引下,我們壹起坐到了床上。
我抱著她的腰,把腦袋枕在她的胸口,她則輕輕拍著我的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我太重了,媽媽又拉著我的手臂,把我帶上了床,和我面對面躺了下來,但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放開她。
她又伸開了手指,像從前那樣撓著我的頭皮。我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
“舒服麽?”
“嗯……”
“媽媽……我把阿姨害死了,我是個壞孩子,妳會討厭我麽。”
“不會,那不是妳的錯,妳還是個孩子,那只是命運的不堪。”
“可他們都說是我的錯,那個壞人沒死,他們卻都希望我死。”
“因為他們失去了珍貴的東西,只能把怨恨發泄在妳的身上。可他們卻忘了,妳也是受害者。不過妳放心,那個壞人死了,妳的養父用他的力量讓他判了死刑。”
我說完擡起頭,看著她的臉,“媽媽,妳怎麽什麽都知道?”
媽媽也看著我,隨後微笑起來,梨渦瞬時盛開於我的雙眸中。
“因為我是風遠的媽媽啊。”
我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小聲問道,“媽媽,妳疼麽?”
媽媽用力的搖了搖頭,依舊保持著微笑。
我無意識的伸出手,輕柔帶著試探,最後卻放在她的臉頰上,然後用手指輕輕捏了捏。
媽媽雙目短暫失神,隨後兩道清淚蜿蜒而下,可嘴角的梨渦卻並未收起。
曾幾何時,我們就是躺在床上互相盯著彼此,只是傻笑,卻沒有說話。她喜歡捏我的臉,說我的臉滑滑嫩嫩,捏著很舒服。
於是我也伸手去捏她的臉,我不敢用力,只是輕輕的捏著,媽媽的臉頰冰肌雪膚,吹彈得破,成了我最寶貴也最珍愛的玩具。
媽媽伸手捂住我的手,隨後也放到我的臉頰上輕輕捏了起來。
我不知道抱著媽媽過了多久,只覺得天亮又夜黑,我們幾乎沒下過床,或者沒有分離過彼此,也幾乎沒有合過眼。
媽媽壹直再和我說小時候的事,壹件壹件說的事無巨細。
我所有的記憶都串聯起來,並得到了該有的回應。
到最後在媽媽的輕聲細語中,我終於支撐不住,陷入了安寧的沈睡之中。
九年的蹉跎,讓她忘了怎麽做壹個媽媽,讓我也忘了怎麽做壹個兒子。還好,我們都記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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