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符越表情沒什麽變化，問：“中國軍方現在有什麽動靜？”
　　他的問題跨越太大了，從森林狼跨到毒品，又跳了回去，中年人眼神有輕微的躲閃，謹慎的回答：“軍方現在沒動靜，我們也覺得奇怪，森林狼全軍覆沒他們沒有理由沒有動作。”
　　倒是旁邊的年輕人找到了說話的機會，立刻接道：“森林狼的行蹤是從他們中國軍方內部透出來的消息，據說裏邊有壹個人，代號夜梟，是坤沙的老夥伴了。”
　　中年人臉色壹變，連忙踢了那年輕人壹腳。
　　魏禹琛心裏巨震，壹群小小的掮客都知道軍方內部有人是內奸的消息，偌大的華國軍方竟然聽都沒聽過？
　　森林狼是邊防最鋒利的壹支箭，和坤沙的販毒團夥交手多年，這次居然栽在了自己人的手裏，簡直是可笑至極。
　　符越隨口問：“妳知道夜梟是誰嗎？”
　　中年人的聲音裏簡直帶了哭腔，求饒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只是最邊緣的小掮客……”
　　符越跳下巨蟒的身體：“今天發生了什麽不要告訴任何人，除非妳們以後不想從這片森林經過。”
　　中年人忙誠惶誠恐的答應。
　　符越拍了拍犯懶的趴在地上的巨蟒低語了幾句，幾人就像來時壹樣，很快被巨蟒拖拽著走遠了。
　　魏禹琛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垂著眼睛，看不清神色。
　　符越擡起手，壹條小小的黑蛇纏上了他的手腕，小蛇有筷子粗細，纏在手上的時候就像是個普通的配飾。
　　符越拉起魏禹琛的手，說：“妳這次回去千萬要小心，我讓小蛇跟著妳，他會壹直護著妳，等妳再次回到緬北森林的時候，記得把它送回來。”
　　小蛇順著兩人牽著的手爬到了魏禹琛的手上，來回爬了兩圈，繞在手腕上不動了。
　　冷血動物的觸感有點讓人毛骨悚然，但是魏禹琛並不覺得害怕，低聲說：“謝謝。”
　　山林裏已經到了深夜，身後的白象睡得安穩，周圍飛揚著的熒光將兩人身邊照亮，有壹種綺麗的浪漫，少年精致的臉在夜色裏看起來美好極了，魏禹琛突然有些心悸。
　　這種時候太適合接吻了，魏禹琛想。
　　符越牽起他的手往山洞走，聲音溫柔：“妳不用和我說謝謝。”
　　這次少年是在自己的懷裏睡的，和往常壹樣，摟著自己的腰，枕在自己的肩窩睡得安穩，於是他也終於安安穩穩的睡了。“！山！與！氵！タ！”
　　他有很多的話想和符越說，但是他並沒有說的立場，只好保持緘默。
　　這裏被稱為“魔鬼居住的地方”，在遇到符越之前確實如此，但是這壹個月的時間裏，除了深林的濕熱確實是讓人難以忍受外，連蚊蟲螞蟥都沒有驚擾，他是森林狼，對於這種天氣的接受度要高很多，所以也並不覺的苦，而奇怪的是符越似乎比他還要適應這裏的環境。
　　天色再亮起來的時候，符越已經拿著壹碗草藥等著他了，他並沒有把藥接過來，因為他莫名的想起少年昨晚說的話，巧克力已經吃完了。
　　於是他揣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微微皺著眉，不怎麽真誠的抱怨了壹句：“苦。”
　　符越眸光壹閃，垂頭看了看手裏的草藥，他沒多猶豫，抿了壹口在嘴裏，覆上了魏禹琛的唇。
　　符越柔軟的舌頭引導著他的，壹點點把藥餵了進去。
　　這壹切如他所想，如他所願。
　　藥已經餵完了，兩個人依然沈默的唇齒相交，最後分開的時候唇邊拉扯出壹絲津液，誰也沒動，就這麽看著對方的眼睛微微喘息著，直到津液斷掉，兩人唇上各自多了點淡淡的涼意，很快消失不見了。
　　他現在也並不覺得苦了，反而余著淡淡的甘甜，那點說不清道不明、自己都沒有搞懂又明晃晃的私心，滿足了。
　　白象的速度很快，臨近傍晚的時候他已經能認出國境線附近的景物了，這裏的樹林並不如原始森林的茂密，奔走的動物裏也沒有太多猛獸了，種種情況表明前邊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他有點焦躁，白象每往前壹步他就越焦躁，天色擦黑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說：“我有點累，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吧。”
　　他的要求突兀，符越沒有任何異議。
　　符越拍了拍白象，兩人就在距離國境線不遠的地方停下休息了。
　　夜色降臨，兩個人依偎著白象休息，符越熟門熟路的鉆進了魏禹琛的懷裏，兩個人閉著眼睛，都知道對方並沒有睡著。
　　魏禹琛聲音平靜：“妳住在哪裏？”
　　符越靠在他的頸窩裏，睜開眼睛看著青年完美的側顏，輕聲說：“北京。”
　　看著魏禹琛的眉頭微皺，符越繼續說：“北京西城珠市口北八大胡同101號。”
　　這次細致的不能更細致了，魏禹琛的眉頭松開，睜開眼睛低頭看懷裏的人，卻猝不及防的碰上了壹雙含笑的眸子，本來要說出口的話又忘了，他就這麽靜靜的看了會兒符越，才撿回了剛剛的問題：“妳什麽時候回北京？”
　　符越難得沈默了壹會兒，說：“我不確定。”
　　魏禹琛抿了抿唇，慢慢說：“我家也住北京，在海澱頤和苑築壹單元301，家裏只有我壹個人，爸媽早年出任務的時候壹起犧牲了。”
　　符越 “恩”了聲。
　　魏禹琛繼續說：“有機會壹起在北京逛逛吧。”
　　這句話說的很輕，但是兩個人都知道這裏邊的重量，“有機會”的全句是“如果我有活著的機會。”
　　他只要壹回去，面對的將不止是坤沙為首的亡命之徒，還有自己部隊裏的暗箭，將會步步艱難。
　　符越往上蹭了蹭，擡頭貼上了他的側臉，久久沒有動作。
　　魏禹琛的心軟了又軟，然後他聽到少年輕聲說：“大柵欄的夜景不錯，我帶妳去逛逛。”
　　這是他這輩子渡過的最漫長又最短暫的壹個月，他明明已經強撐著精神不睡了，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再醒的時候已經天亮了，他是被人叫醒的，是戍邊的邊防軍。
　　他近乎慌亂的向森林深處看去，光線照不進的密林裏，視線所及不見白象和符越的身影。
　　這裏也不是昨晚休息的地方，離邊境線只有短短數米，林間的露水滴落到葉片上，嬌弱的葉子不堪重負，又彎腰滑落在了他的眉心，他終於清醒了過來。
　　緬北森林裏的種種就像是壹場夢，但是腕上纏繞著的冰冷的小蛇因為邊防軍的靠近警惕的動了動，清清楚楚的告訴他這不是夢。
　　面前是國語和熟悉的軍裝，他在士兵們的又壹次警告中緩緩站起了身，立定敬禮，擲地有聲：“我是西南軍區特種作戰隊森林狼特殊行動組隊長魏禹琛，請求歸隊！”
　　士兵們幾乎是瞬間楞住了，緊接著眼睛泛起了淚光，為首的小隊長強忍著哽咽敬禮：“歡迎少將平安歸來。”
　　國境線上，祖國的戰士們筆直而立，這才是魏禹琛使命之地。
　　深林裏白象和符越收回了目光，悠然返回原始森林深處，繼續著符家人傳承了三代的使命。
　　原始森林的兇險自然不必說，距離上次任務失敗到現在，過去了僅僅壹個月的時間，森林狼居然從當年中國遠征軍三萬人埋骨之地全須全尾的走出來了，而且體檢出來的結果是身體恢復的很好，並沒有什麽大礙，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更何況最開始找到魏禹琛的時候，他的身上除了壹把突擊步槍什麽都沒有。
　　西南軍區特種作戰部隊，壹間空曠的大會議室內。
　　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坐在桌子後邊，而他們對面只有壹張椅子，壹個青年端正的坐在上面，平靜的回答著他們壹遍壹遍重復的問題：“全隊只有我壹人生還……”
　　“全村無人幸免……”
　　“人質全部死亡……”
　　“我被逼進了緬北原始森林……”
　　幾乎是每回答壹句話，他的心臟上就被血粼粼的割開壹道傷口，但是他的表面依然沈穩，那是特屬於軍人的堅毅。
　　這樣的詢問已經持續了半個月，半個月來他什麽都沒做，每天壹遍的來這裏接受名為報告的審問。
　　這件事情屬於惡性事件，涉及到中緬兩國的國際糾紛，而他是唯壹還活著的當事人。
　　壹個安然無恙的當事人要比壹個垂死重傷的當事人更容易讓人產生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