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3章 心動

　太史慈的婚禮很簡單。將馬雲禮、杜文倩從孫策的樓船上接來，然後請了壹些鄰居，吃了壹頓飯。三天後，劉和派人接二女回門，便算是結束了。
　　安排妥了家事，太史慈心無旁騖地登上孫策的樓船，揚帆起程，直奔幽州赴任。
　　簡雍參與了整個過程，羨慕不已。他也三十多了，跟著劉備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好事。這也不能怪劉備，劉備自己都沒找到合適的，何況他們。
　　人比人，氣死人啊。
　　孫策由東萊起程，先沿著壹些島嶼橫渡渤海海峽，三天後在遼東沓縣靠港。這條路是青州與遼東之間最順暢的海路，簡雍沒走過，卻經常聽人說起。孫策下令在沓縣停靠幾天，理由是等風。簡雍也沒想太多。長距離的航行主要靠風帆，否則速度太慢，楫濯士的體力也無法支撐。這就是海運的短處，不僅水師如此，商船也是如此，簡雍來往幾次，早已了解。
　　但他不了解的是孫策除了等風之外，還有壹些事要辦。
　　船壹靠岸，麋芳、公孫續先率部下船。岸邊已經有騎士等著，引著他們飛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山巒之後。緊接著，沈友率領步卒登陸，太史慈、甘寧、淩操、嚴白虎諸將各統本部人馬，總共壹萬余人，先後開撥，直撲沓縣。
　　簡雍沒有看到這壹幕，他應孫策之邀，在艙裏閑聊。他不明白孫策為什麽會這麽有興致，大晚上的不睡覺，和他閑扯。夜幕降臨，透過舷窗，海港內停滿了戰船，桅桿上的信號燈融匯在夜幕之中，如星星壹般。夜色平靜而安祥，看不出壹點異樣。
　　“憲和，妳覺得公孫度這人怎麽樣？”
　　簡雍想了想，搖搖頭。“請君侯恕罪。我對他不熟，不敢妄下評論。”
　　孫策嘴角微挑，拿起壹只核桃，手指微微用力，核桃發出輕響，裂成數塊，裏面的桃仁完好無損。孫策拈了壹塊放在嘴裏，慢慢嚼著。“憲和，不要客氣，聽說這東西能補腦。”
　　簡雍拿起壹塊，握在手心，用力捏破，只是他的力度控制不如孫策，桃仁也破了。簡雍玩笑道：“以君侯之智，還要補腦？”
　　孫策苦笑。“憲和莫要取笑，我也是騎虎難下啊。節制八州，聽起來很威風，可是誰聽我的啊？妳就拿這幽州來說吧，張則到現在都沒派人和我聯絡，玄德倒是派妳來了，可是妳們打的什麽主意，妳比我清楚。這公孫度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派人去襄平和他商量，想給他換壹個郡，免得被人非議，可是他根本不理我。妳看，我人都到了沓縣了，他連壹個使者都沒有，更別說親迎了。節制八州？這他麽就是壹個笑話。”
　　簡雍有些尷尬，卻裝出壹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君侯要給公孫度換到哪兒去？”
　　“他是襄平人，按制不能做遼東太守，我想將他換到樂浪去。”孫策又拿起壹顆核桃。“樂浪太守張岐，妳熟悉嗎？”
　　簡雍心頭壹動。“略知壹二，他是冀州清河人，是袁家故吏。當初袁紹欲立劉虞為帝，他也有份。”
　　孫策笑了壹聲。“看來憲和消息還是靈通的。沒錯，這個張岐是袁紹、劉虞壹黨。如果袁紹、劉虞都死了，朝廷也宣布了袁紹的罪名，這張岐豈能逍遙法外？我既奉詔節制八州，總不能不管不問。所以我打算轉公孫度為樂浪太守，抓拿張岐問罪。壹舉兩得，對不對？”
　　簡雍笑著搖搖頭。孫策太想當然了，這話騙小孩子還差不多，公孫度不會信，他簡雍當然也不會信。不過孫策和公孫度開戰並不是壞事，只要打起來，短期內他就無法顧及劉備和袁譚了。
　　“公孫度壹向驕橫，在遼東橫行慣了，沒見識過君侯的手段，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正常。”
　　孫策瞥了簡雍壹眼，歪著嘴笑了。“我把妳當朋友，妳把我當傻子。簡憲和，妳這麽做可有點不厚道。”
　　簡雍哈哈大笑。“只有傻子才會將君侯當傻子，君侯，我像傻子嗎？”
　　孫策笑道：“有點，要不然妳怎麽會跟著劉玄德壹條道走到黑？別跟我說什麽同鄉之誼，我才不信呢。憲和，我以前就邀請過妳，現在還是這樣，只要妳願意，我隨時歡迎。蔣幹太辛苦了，我壹直想找個人幫他分擔壹些責任。”
　　簡雍眨眨眼睛，似笑非笑。要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蔣幹在孫策麾下是什麽待遇，他非常清楚，絕非他能夠比擬的。可是他再心動也不能答應，劉備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他如果就這麽背棄了劉備，就算孫策不計較，別人也會鄙視他。就算要轉投孫策，也要挑更好的機會，而不是現在這樣。
　　“君侯，妳這麽做，是不是也有點不厚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哈哈哈……”孫策笑了幾聲，又正色道：“不過我的邀請是發自肺腑的，憲和不要猜疑。其實不僅是妳，包括玄德在內，我都非常欣賞，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留著他。我們都是寒門，本應互相扶持，壹起平定天下，共享富貴，奈何玄德誌向高遠，我也不能攔著他，對吧？回去之後，妳對他講，他什麽時候回心轉意了，我隨時歡迎，二千石是少不了的，我覺得他做個太守還是稱職的。”
　　簡雍不置可否。雖然孫策這話說得有點狂妄，但他贊同孫策此言，劉備也就是壹郡太守的能力，讓他統領壹州，他也沒那能力。只是劉備不這麽看，他如果滿足於壹郡太守，就不會走到現在這壹步了。
　　“我壹定轉告玄德。”
　　“嗯。”
　　孫策和簡雍有壹句沒壹句的閑聊，就像朋友之間壹樣，沒什麽特定的主題，完全是說到哪兒就是哪兒。簡雍很享受這種氣氛。他是劉備身邊的幕僚，衣冠打扮都是儒生模樣，但他並不是壹個真正的讀書人。他之所以跟著劉備，就是因為他和劉備談得來，而現在，他發現自己和孫策更談得來。他和劉備只是性格相似，和孫策則是相投，兩人都喜歡開玩笑，而且開得起玩笑，經常自嘲。在這壹點上，劉備遠遠不及孫策，劉備喜歡開別人玩笑，卻是壹個開不起玩笑的人。
　　簡雍和孫策聊得很晚，很盡興，直到子時才告辭回艙。他做了壹個夢，夢見自己說服劉備壹起投降孫策，從此成為孫策的使者，像蔣幹壹樣以三寸不爛之舌攻城掠地，立功封侯。封侯之日，他歡喜不禁，放聲大笑，翻身坐起，方知是壹場美夢。
　　簡雍擁被而坐，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壹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