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霓裳帳暖 by 施黛
2024-1-16 19:48
施霓被霍厭明顯含戾的眸光懾住,當下心間莫名緊繃住壹根弦,她下意識往後退去,想躲閃開五皇子愈發探近的手。
可不想五皇子卻是個執拗的主,此刻全然未覺氣氛微妙,堅持要確認她的額頭傷情,遂又追緊了壹步,身子湊近,關切著問道。
“怪我怪我,額上撞紅這麽大壹片印痕,要不還是尋個太醫過來給仔細瞧瞧吧。”
施霓佯作不經意地錯了下身,將其避開。只是還未來得及開口,壹雙熟悉的翹頭黑緞暗紋朝靴已映在她的余光裏。
此刻,五皇子在左,而霍厭威然在右,壹時身處兩個高大男人之間,施霓連呼吸都不由含屏了些。
而霍厭周身氣場又實在太強,甚至不用與之目光相視,只是彼此相挨近些,便能輕易感覺到他身上散發而出的冷凜之威。
施霓沒敢擡頭,於是垂著睫,自己伸手理好額間的發絲,同時小聲回絕了五皇子的話,“不用麻煩殿下,待我回宮後自己塗些藥膏應就無礙了。”
蕭承凜卻覺過意不去,人家姑娘是完好無損跟他出來的,結果眼下卻是帶傷回去,尤其,還是女孩子最在意的面上的傷。
這樣別說皇後娘娘那裏不好交代,就是太子哥哥知道了,恐怕都要惱他不靠譜,可施霓已經如此婉拒,他也不好繼續堅持。
最後,他只能盡量彌補著說:“妳不用跟我這麽見外,我是願意幫妳的。如今妳初來乍到,在上京城自是也不認識什麽人,我看不如這樣,以後若是妳遇見事了,都可來宣王府尋我幫忙,行不行?”
“不……不用了。”
原來五皇子就是宣王殿下……施霓心頭當即另起壹番難言,只想快些推脫。
出離軍營之時,將軍曾兇著語氣跟她嚴辭強調過,宣王和太子,都不要輕易去作招惹。
可如今才進宮三日,便被他正面撞到自己與宣王並肩同行,當下,他會如何作想?大概是對她的‘攀附行徑’更加厭惡鄙夷了吧。
思及此,施霓偷偷的覷了霍厭壹眼,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可就在視線收回之時,卻還是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他面冷著,目也寒,看了似能凍得叫人抖上壹抖。
若非親眼看過他深眸燃欲的動情模樣,誰能想到堂堂大梁壹品軍侯,身上亦冰亦火,竟會有這樣大的反差感。
人前肅目威然,倨傲不容近身。可人後,卻是滿欲到了極致,她至今難忘,他那時將她的胸衣解下,又用兜繩去綁,玩得究竟有多花……
莫名憶起這些下流事,施霓當下更受不得被他盯了,於是臉熱著忙慌神避開,同時心跳的節律也壹下變了。
而壹旁的蕭承凜,看著施霓壹副生怯的模樣,頭也越垂越低,當即有所會意地看向霍厭,開口不滿地提醒道。
“序淮,我說妳能不能別這樣壹直沈著個臉,真是和小時候壹模壹樣,有妳在的地方,準有小姑娘被嚇到,這不妳壹過來就把人家唬得不敢說話了,之前我們可是壹路有說有笑,聊得正好呢。”
聞此言,施霓心頭壹跳,惱著五皇子為何這般多嘴。
而霍厭面無表情,情緒已自斂,語氣更是平平:“倒是我擾了妳們。”
蕭承凜笑得輕松,只當熟稔打招呼,完全沒聽出霍厭是話裏有話,含義深深。
他還應言說著:“哪有什麽擾不擾的。不過妳們倆壹同進京,應該不必我再來做介紹吧,可怎麽看著,妳們彼此間這般生疏呢?”
這話也是提醒了施霓,就算與他相對再不自在,表面的問好還是要維系,不然便是失了禮節。
於是她忙屈膝,誠意沖他請禮,“施霓見過將軍。方才頭被撞得懵了懵,反應也慢了半拍,還望將軍莫要怪罪。”
她這話說的體面,可等了又等,直至膝蓋都酸了,也不聞霍厭說聲‘起’。
倒是五皇子率先看不過眼,直接越過霍厭扶她起身,嘴上怪著,“序淮,妳何時也開始計較這些虛禮了,人才受了傷,也不知憐香惜玉些。”
蕭承凜伸手幫扶時,其實只沾了施霓臂上壹瞬,可霍厭落了目,眼神瞬間就變了。
他微瞇著眸子,語氣不善開口:“殿下才與她相識多久,便這般護著?不過我要提醒殿下,這份心思妳要是想動,便要提起做好準備,上面還有聖上和太子殿下,要是真按規矩壹路擇選下來,這便宜恐怕妳是占不到的。”
話音落下,蕭承凜立刻惱羞成怒地蹙起眉,又忙心生顧慮地看向施霓,見其面露窘迫,難以自處,壹時頓生憐意。
於是不滿叱道:“序淮!妳說什麽呢?咱們壹起長大無話不說的,玩笑當然可以開,可當著人姑娘面,妳這麽說實在不妥當,也不尊重。”
霍厭睨著眼,反嗤:“實話聽著諷耳,那它就不是實話了嗎?”
“……妳今天吃錯嗆藥了吧。父皇不是單獨召妳,妳還耽擱什麽,妳若不走,那我們就先走了,母後叫我帶著人家到各宮苑去轉轉,眼下才壹般不到,實在沒空在這聽妳的冷言冷語。”
蕭承凜是個熱心腸,自然見不得有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受委屈,尤其還是這樣漂亮的姑娘。
說完,他不顧霍厭難看的臉色,帶著施霓擡步便走。
而施霓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她不敢回頭,背上那道如芒的目光,她不回頭也能清晰感應。
待走遠些,蕭承凜才小聲勸著她,寬慰道,“序淮那臭脾氣,多少年了都沒變過,不過妳別太介意,他那不是針對妳,是心病難醫。”
聞言,施霓頓了下步,困惑問道:“心病?”
蕭承凜點點頭,而後煞有其事地壓低聲音,簡述道:“其實是七年前,霍厭的父親霍幹大將軍,在向北對延烏的壹場戰役裏遭了西涼人的暗算,於是不幸命殞於漠北。而那壹戰,霍厭因為和老將軍在戰術方面有了分歧,起了口角,故而賭氣沒有參戰,卻不想,那次爭吵竟成了父子間的最後壹面。”
“這事壹直壓在霍厭心裏,成了他的憾,也成了心魔。他甚至把老將軍的死壹度怪在他自己身上,當時,真的是消沈頹靡了好壹陣,若不是將軍夫人以命相逼,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出來呢。”
“所以,不管之後六國情形如何變化,邦交如何相聯,他厭惡延烏、痛恨西涼之心從未變過。此恨,饒是後來他連撥延烏十六州,挫敗西涼十萬猛銳之師,都未得徹底消解分毫。對妳,大概是殃及了池魚。”
施霓站在原地,聽完這些,心有只覺沈悶發堵。
霍厭對外實在表現得太過勇猛無敵,仿佛周身沒有壹絲壹毫的弱點,她在他身邊時,亦只覺得安心。
可就是這樣的人,竟是長久背負自責,甚至將至親的罹難殞命,都歸結於自身,長久壓抑而活。
施霓甚至不敢想象,那段陰暗時光,他壹人是怎樣熬過來的。
這時,從不遠處迎面走來兩個身著侍衛衣裳的年輕男子,見到蕭承凜後,他們忙施揖禮,可看到還有旁人在場,於是欲言又止,等待請示。
蕭承凜見狀揮揮手,道,“但說無妨。”
對方依言:“殿下,我們巡邏時,在西面壹高墻根落,發現了壹個不同尋常的狗洞,那洞口較比尋常的要大很多,甚至可容身材瘦弱之人鉆過,於是我等猜想,宮中恐怕又有私相授受之事,可是此事涉及後宮的諸位小主,我等實在拿不定主意,故煩請殿下給個話。”
蕭承凜是剛剛掌了巡衛營的實權,正愁沒用武之地呢,於是聞言後幾乎是立刻就來了精神,恨不得當即便把那貪財之人抓到。
別人瞻前顧後的怕得罪人,他蕭承凜可什麽人都不會放在眼裏。
可施霓……他垂言顧慮地看下。
施霓很快會意,於是忙說:“殿下既有正事,那便快去,這裏位離浮芳苑不遠,我自己走回便可。”
“那好,只是妳出門連婢女都沒帶壹個,不如我命人……”
施霓忙擺手婉拒,“殿下不必麻煩的,就幾步路的事,哪裏還至於去叨擾別人呢。”
聞言,蕭承凜只好作罷,對她點頭示意了下,便立功心切,帶著屬下人快步向西面宮墻奔去。
……
五皇子走後,施霓也更覺輕松自在了些。
只是,方才聽說的關於霍厭的昔時往事,直至現在依舊叫她心頭發悶,久久滯堵不散。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懷著什麽情緒,總之,那種感覺叫人空落落的,很是不舒服。
她邁步準備原路返回,也暫決將愁悶情緒慢慢隱下,不然喜怒顯面,回去後恐又被阿絳追問不停。
走過壹蜿蜒點翠的抄手遊廊,再過壹座假山池,她便尋著捷徑,繞近回了浮芳苑。
可她還未從假山石間穿過,就聽身後驀地傳來壹石子落地的響動。
壹開始,她只以為那是尋常碎石,可又走兩步,就聽那響聲再起,明顯,是有人在後叫她。
壹瞬猜想到什麽,施霓心間忽的跳起,腳步同時放停。
她輕輕地放慢呼吸,有些難以置信,同時緊張得更不敢回頭。
直至腰間被人從後壹下抱緊,實實貼壓上來,施霓才敢確認,除了他,再不會有人這般膽大包天。
為防她喊叫,他還將手捂了下來,又將她身欺抵在假山石璧間。
周遭環山四圍,旁人窺無可窺。
他肆無忌憚抱著她,闔眼斂下克制,下顎蹭著她的肩窩。
接著,他聲音沈啞開口:“妳若不走這避人隱蔽的小路,我不會現身……”
作者有話說:
雙標。
對別人:妳想要她,自己想清楚利害關系。
對自己:膽大包天,犯忌進宮也要抱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