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別無選擇

　　縣北宋家？
　　白山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是今年年初從北方搬至此處的家族，來的時候人並不多，可卻也是馬車輜重甚多，於飛雪裏而行。
　　當時縣令是親自外出相迎，這足以見得宋家的背景不簡單。
　　可宋家到底是做什麽的，白山卻不知道，他和這個家族也沒有什麽交集，畢竟壹個是泥腿子，壹個是大老爺。
　　宋家家主的短命女兒？
　　白山想了想，聽都沒聽過，沒有半點印象。
　　他隨著白妙嬋走過綠柳橋，忽地想到了什麽，而頓了頓腳步。
　　白妙嬋如他心裏的蛔蟲，輕聲道：“怎嘛，也想去當上門女婿呀？”
　　白山道：“我想去，人家還挑不上我呢。
　　但若真成了，我也是願意的。
　　那宋家要的應該就是給那姑娘找個夫君，陪那姑娘最後壹程，待到那姑娘死了，不許再娶二房……這些於我都沒什麽關系。
　　倒是我姐弟倆能過上好日子，那就可以了。”
　　同時，我修煉的資源也有了。
　　他心裏又默默加了句。
　　白妙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妄自菲薄嘛，妳雖然看起來很悶，但秀氣的很，而若是捏起拳頭，還能有肌肉鼓起來，有些姑娘就喜歡妳這樣的。
　　要不，妳去試試？人家姑娘說不定會看上妳呢。”
　　白山笑笑，道：“才怪。”
　　兩人交談也只是日常的玩笑。
　　說說笑笑之間，時間似都變短了，很快，姐弟倆來到縣西紅瓦巷前。
　　白妙嬋看了看巷口第壹家，現在還早，所以屋裏燭火還亮著。
　　“妳在這樹下等我。”
　　“嗯，妳去吧。”
　　白山應了聲，負手靠在樹上，往著天空。
　　不遠處忽地又傳來白妙嬋的聲音，“樹身潮氣重，別挨著呀。”
　　白山笑笑，又直起了身。
　　遠處，白妙嬋站在月下對他又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雀躍著跑向那老婆婆家。
　　白山看著大姐被壹個老嫗迎入了門，便收回了視線，然後安靜等著。
　　時間壹分壹秒過去。
　　白山忍不住想：若是妙妙姐成了，這危機就解決了。
　　可若是不成呢？
　　他捏緊拳頭。
　　權勢者隨意灑出的壹粒塵埃，落在普通人身上，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這就是世道。
　　過了半個時辰，遠處的門扉似乎打開了，白妙嬋攙扶著老嫗的手，兩人壹邊笑著在說什麽，壹邊從屋裏走出。
　　白山舒了口氣，看氣氛，應該成了吧？
　　他也不上前，繼續等待。
　　白妙嬋出了院子，老嫗關上了門。
　　少女快步而行，來到少年身側，露出幾分頹色。
　　白山楞了下，問道：“沒成嗎？”
　　白妙嬋松開五指，露出裏面抓著的小葫蘆，顯然東西沒送出去，她抿了抿唇，道：“也不是沒成，只是老婆婆說她要想壹下。”
　　白山問：“妳怎麽和她說的？”
　　白妙嬋道：“開始都聊的很開心，然後聊到認義母的時候，老婆婆似乎明白了什麽，問我惹了什麽麻煩。我就說盧家想買我，而妳……和盧家仆人發生了壹點爭執，攔住了他們進來搶人。
　　老婆婆聽我說這些就明白了，但她說要再想想，等過兩天給我答復。”
　　白山楞了下，道：“不行，過兩天就來不及了。”
　　白妙嬋俏臉上顯出急態，她道：“哎呀，我知道呀，但我想老婆婆是不想連累她兒子，又或者是她想先和她兒子溝通壹下這件事，這也是情有可原。”
　　白山道：“白妙嬋，妳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們等不了兩天。最遲明天早上，盧家沒等到刀客回去，那肯定要過來鬧事了。若是我們和盧家碰上了面，那就什麽都結束了。”
　　白妙嬋道：“好啦好啦，我去求她。”
　　說著，少女又想了想。
　　求人這種事，在乞丐窩裏誰沒做過？別說求人了，就是乞討都幹過，有什麽不行的？
　　只是剛剛她生怕老嫗看出不對而直接拒絕，所以沒有焦急地去求，而只是裝作擔心的模樣。
　　少女想了想說辭，又帶著笑臉跑入了老嫗家。
　　片刻後，她再度返回。
　　白山問：“怎麽樣了？”
　　白妙嬋道：“老婆婆是個好人，可是她沒有辦法自己做決定，她……她最快明天晚上給我們答復。我想她應該和趙縣尉有著特殊的聯系方式，譬如飛鴿。但明晚應該已經是她和趙縣尉完成壹次交流所需的最短時間了。”
　　白山沈默了下來。
　　白妙嬋也嘆了口氣。
　　兩人都有些猶豫。
　　但這件事已經充滿了許多不確定的因素。
　　譬如，趙懷嶽究竟會不會答應他娘收個義女。
　　如果會答應，那麽……兩人拼死拼活也會想辦法熬過明天白天。
　　但如果不答應，那到明晚這個時候，就是兩人的死局，再無半點轉機。
　　可若是不管老婆婆這邊，直接離開桃花縣，沿途盜匪妖魔就會讓他們九死壹生，即便真去到了其他縣城，那也極可能面臨通緝，而余生不寧。
　　這是壹條籠罩迷霧裏的岔路口，每壹條路都是壹次賭博，但賭輸了，那就壹無所有。
　　白山忽道：“我要去宋家。”
　　白妙嬋詫異地擡頭：“哈？”
　　白山道：“妳不是說我有希望嗎？
　　既然有，那我就得去試試……
　　只要今晚被選中，那危機就解了，也不要這邊的老婆婆松口了。
　　若是沒被選中，我們連夜逃離桃花縣。
　　我絕不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
　　白妙嬋聞言，俏臉愕然了下，然後柔聲道：“好好好，妳畢竟是家裏的男人，這事兒聽妳的。”
　　說罷，她又跳開，站遠了，仔細地打量了壹下白山，又湊近，踮腳給他撥了撥頭發，然後支肘托頷道：“還是挺英俊的，但缺壹身衣服。
　　唔……妳等著。”
　　說著，她又轉身，跑入老嫗家，沒多久便返回了，這次返回，她手上多了壹件白底深領的書生服、壹方藍黑色的方巾，還有壹雙青色靴子，她遞過來道：“白山，快換上，這是老婆婆借給我的，是她兒子過去穿的。妳剛好是幫人寫信的，面相又秀氣，穿上書生服剛好。”
　　白山見她真的取了衣服出來，心底也知道那老婆婆怕是真心待妙妙姐了，若是平時還好，但現在，那老婆婆明知道白妙嬋這邊招惹了盧家，卻還肯借衣服，而不是避之唯恐不及，這已算是真情了。
　　白山也不托大，直接脫衣，換衣。
　　倆人處久了，這點嫌還是不用避的。
　　換上後，白妙嬋又給他好壹陣梳妝打扮，又是梳理頭發，又是取出書生方巾給他戴好。
　　壹陣鬧騰後，總算是好了。
　　白妙嬋托頷看著他，點點頭，笑道：“真像個狀元郎呢。”
　　白山也笑道：“就怕那姑娘有眼不識狀元郎。”
　　兩人談笑著，但兩人心底卻都很沈重。
　　他們都知道……若是不成，那接下來的，就是無止無盡的逃亡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