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小師娘

　　謐水河畔，兩個小姑娘練劍，花開壹般的年紀，美麗而又無憂。
　　寧辰站在船舫上，看著河畔，眸中點點光華閃過。
　　他像音兒這麽大時，也才剛剛入宮吧。
　　當初的大夏正直鼎盛，天下無敵。
　　那時，長孫母儀天下，青檸花樣年華，從他進宮後，都沒少揍他。
　　那時，凡聆月鋒芒初露，千年無敵的大夏幾乎壹夜間從鼎盛墜下神壇，讓壹位女子壓得喘不過氣。
　　這是壹個時代中最驚艷的女子，幾乎壓過了所有人的光華。
　　假如她不是七絕之體，假如她能再多撐半年時間，假如……世間沒有假設之說，但是，那位女子的驚艷，卻是毋庸質疑。
　　那壹夜的落月城，三劫同天的景象至今依舊歷歷在目，從古至今連度三劫的人，天下唯壹，凡聆月。
　　或許是太過完美，連天都妒忌，才會讓其活不過二十二歲，本來才是壹個人輝煌壹生的開始。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壹切都仿佛還在眼前。
　　清風拂過湖面，壹枚落葉遠遠飄來，落入湖中，壹去不返。
　　河畔上，少女隨著音兒學劍，十分認真，或許是得來不易，所以倍加珍惜。
　　寧辰看在眼中，什麽也沒有說，這位叫靈芝的小姑娘的確不錯，不過，他不會再收徒了。
　　“靈芝姐姐，寧辰好像真的不想收徒了。”
　　音兒看了壹眼湖中船舫前靜立的身影，小臉上閃過壹抹歉意，輕聲道。
　　連她都看得出來，靈芝姐姐是壹個非常適合學武之人，寧辰不可能不知道，但，寧辰至今卻是壹句話都沒有說過，更不曾指導過壹招，意思不言而喻。
　　“是靈芝沒有這個福分。”
　　少女眸中閃過壹抹黯然，旋即很快掩去。
　　“靈芝姐姐不用灰心，寧辰這麽厲害也是自己修煉的，除了幾位長輩偶爾指點過壹兩次，其余的時候都是靠著自己努力，比起他，靈芝姐姐至少天賦資質要好得多。”音兒細心勸慰道。
　　“嗯。”
　　少女輕輕點了點頭，收回心神，朝著眼前小丫頭笑了笑，道，“我會努力的。”
　　湖心畫舫上，寧辰看著兩人，眸中露出壹抹認可之色，修煉之路，終究要靠自己去走，這兩個孩子的天分都十分不錯，只要肯用心，未來不可限量。
　　相比音兒，這位名為靈芝的小姑娘明顯更為努力，也許有朝壹日也能成為壹個不得了的強者。
　　從日初到日正當中，兩個多時辰過去，河畔邊，音兒擦了壹下小臉上的汗水，目光看向湖中畫舫上的身影，嬌聲喊道，“我要去吃飯啦。”
　　說完，音兒拉過壹旁的少女，朝著遠方跑去。
　　看著兩人身影遠去，寧辰收過目光，轉身走入了船舫中。
　　相隔數千裏之外的十萬大山中，壹座斷崖絕壁上，鮮血染紅崖壁，壹柄斷矛洞穿女子身體，將其釘在斷崖上，壹滴滴血水沿著斷矛不斷落下，淒慘之極。
　　姣好驚艷的面容，如今染滿了血汙和汗水，再也看不到壹絲往日風采。
　　殘破的戰甲，沒有壹處完好，經歷了酷刑，冥殿戰將已奄奄壹息。
　　曾經身為掌管天下刑獄的太理司主，知命的雙手，早已沾染了不知多少人的鮮血，憐香惜玉，或許已經忘記。
　　崖壁下，鮮血滴落的聲音，微不可察，卻又如此清晰，暴露在風吹日曬的朱雀戰將嘴唇已開始幹裂，修為被封，重傷在身，即便踏仙也快要撐持不住。
　　女子眉心，朱紅的鳳凰印記散發點點紅光，不斷為女子延續生機，不讓其死去。
　　世上最殘酷的懲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沒有力氣說話，沒有力氣痛呼，沒有力氣去恨，茍延殘喘的朱雀戰將在風吹日曬中漸漸雕零，壹點點經歷著生機離體的死亡恐懼。
　　“朱雀。”
　　就在這時，斷崖百丈之外，黑氣湧動，壹道彌漫在黑霧中的身影走出，看著前方被釘在崖壁上的女子，雙眼狠狠壹顫。
　　壹步踏出，瞬時上前，青龍冥將伸手抓向斷矛。
　　“小心。”
　　朱雀冥將見狀，強忍傷勢，提醒道。
　　然而，提醒已經太晚，青龍冥將碰觸到斷矛的壹瞬，天地突然壹滯，壹股湃然無匹的劍意升騰而出，砂石為劍，草木為劍，天地萬物盡為劍，驚世駭俗的劍威，沖向前者。
　　青龍冥將壹震，身影急退，躲避劍光。
　　同壹時間，謐水河，湖心畫舫中，寧辰有感，眸中閃過壹抹異色。
　　終於來了！
　　下壹刻，畫舫中紅衣邁步，轉瞬消失不見。
　　遠方，音兒有感，目光轉過，面露不解之色。
　　“好好練劍，我很快就回來。”
　　話聲未落，紅衣已消失遠方，看不到蹤影。
　　十萬大山深處，斷崖之前，黃泉封禁，四面八方陣紋升騰，禁制中，壹道道劍光升騰，宛如洪濤暗流般的劍意，沖向擅闖之人。
　　青龍冥將急退，然而，禁制擋路，十方封禁，退無可退。
　　劍光無盡，殺機逼人，眼見已無退路，青龍冥將沈元納氣，翻掌硬撼劍光。
　　隆隆震顫響徹十萬大山，天際之上，太極陣圖升起，兩色光華卷動，黃泉封印空間，陰陽相助，再現太上劍陣。
　　紅色的劍光，縱橫交錯，無始無終，無極無盡，恐怖之極的威勢，將斷崖前十裏方圓化為禁地。
　　崩毀的山體，陷落數百丈，巨石飛起，在劍光中化為飛灰，煙消雲散。
　　精心布陣，壹朝起勢，太上劍陣威勢驚人，強如四大冥將之首的青龍壹時間都變得捉襟見肘。
　　劍氣所過，黑發飄零，難以預料的劍，不知所起，不知所終，唯有滿目的殺機，逼人發狂。
　　陣法之外，不知何時，紅衣現身，看著身陷劍陣中的冥殿戰將，目光中冰冷壹片。
　　寧辰踏步，剛要入陣，突然，身子壹震。
　　就在這壹刻，遠方，腳步聲響起，不急不緩，卻是步步踏在前者心頭。
　　下壹刻，兩道身影壹前壹後出現，前面壹人，壹身青色華衣，劍眉星目，黑色長發隨風飄舞，宗師風采，讓人側目。
　　男子後方，背負劍架的少女，依舊如三十年前壹般，俏麗的容顏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歲月也不忍傷害這純凈無暇的女子。
　　看到兩人，寧辰眸中震驚難掩，余光註意到斷崖上經歷過酷刑的淒慘景象，旋即身影閃過，將斷崖前血腥的壹幕擋去，不願讓少女看到這殘酷的壹面。
　　太上劍陣前，兩人停下腳步，燕親王看著前方縱橫交錯的劍光，靜立不言。
　　劍陣中，青龍冥將感受到陣法恐怖的劍壓，目光移過，面露震驚。
　　“刺啦。”
　　分神壹瞬，劍光劃破衣帛，帶起壹瀑血花，染紅戰甲。
　　“陣法不錯。”
　　燕親王平靜地說了壹句，旋即邁步走入了劍陣中。
　　壹刻後，震撼人心的壹幕發生，青衣所過，萬劍消散，竟是絲毫不能近身。
　　寧辰看過，心中輕嘆，論劍，他差前輩還是太遠了。
　　劍陣中，燕親王壹步步走到青龍冥將前，擡手散去縱橫交錯的劍光，淡淡道，“帶她離開吧。”
　　陣法之外，寧辰聞言，面露急色，剛要說話，耳邊便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就聽前輩的吧。”阿蠻走到前者身邊，輕聲道。
　　寧辰聽過，心中輕輕壹嘆，旋即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壹抹溫和的笑容，道，“嗯。”
　　劍陣內，青龍冥將脫身而出，掠身至絕壁上的女子前，伸手拔出斷矛，回首看了壹眼不遠處靜立的青衣男子，眸中閃過壹抹忌憚之色。
　　不敢再耽擱，青龍冥將收回目光，腳步壹踏，縱身遠去。
　　“走吧。”
　　燕親王看向斷崖前的紅衣年輕人，平靜道。
　　寧辰點頭，眸中閃過遺憾之色，可惜了。
　　“不可惜。”
　　阿蠻似是看出身邊之人心中所想，輕聲道，“殺人不好。”
　　“沒殺人。”
　　寧辰回過神，溫和壹笑，道，“他們來找事，我只是想讓他們吃些苦頭。”
　　“殺人不好。”阿蠻再壹次說道。
　　寧辰壹怔，旋即輕輕壹嘆，道，“我下次會註意。”
　　“阿蠻能看到妳身上的業力，妳的殺業越重，對妳日後的修煉之路便越不利。”
　　前方，燕親王平靜說道。
　　寧辰沈默，片刻後，輕聲道，“晚輩受教。”
　　謐水河畔，夕陽將落，音兒無聊地坐在河邊發呆，等著某人回來。
　　“音兒，不好好練劍先生會生氣的。”少女看向河畔邊的小丫頭，輕聲道。
　　話聲還未落，遠方，三道身影壹前兩後邁步走來，讓河邊的兩個小丫頭都是壹震。
　　“那是？”
　　音兒認出了最前方的青衣身影，再看到寧辰身邊的女子時，先是壹楞，旋即很快回過神來，震驚道，“小師娘？”
　　少女聞言，面露不解，目光順著音兒的視線望去，眸中同樣露出驚訝之色。
　　“小師娘來了，趕緊去迎接。”
　　音兒壹下從地上蹦起來，小跑過去。
　　少女還有些迷惑，不過，也快步跟了上去。
　　“見過前輩。”
　　音兒跑到三人身前，先是給最前面的青衣男子行了壹禮，旋即跑到寧辰身邊的女子面前，小臉上露出壹抹燦爛的笑容，道，“小師娘，我是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