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十年

　　千離山，東流的大河前，林玉貞看著前方美麗異常的女子，眸子微微瞇起。
　　壹直以來，她都以為此女只不過是壹位平凡的女子，除了容顏出眾，便沒有什麽值得關註的。
　　此前還沒有太過在意這位女子，看來，是她眼拙了。
　　這份心境和膽識，絕對不是平凡女子能夠擁有。
　　“兩位見諒，是本王失禮了。”
　　林玉貞抱拳壹禮，賠禮道。
　　看到眼前之人賠禮，馨雨沒有再多說，走到自家夫君身後，安靜不語。
　　林玉貞見狀，眸中再次閃過異色。
　　“算了。”
　　寧辰臉上露出微笑，道，“多壹個敵人不如多壹個朋友，此事就此結束，不必再提。”
　　林玉貞點頭，道，“不知公子怎麽稱呼？”
　　“寧辰。”
　　“寧兄氣量本王佩服，今日之事是在下的失禮，日後寧兄若來靈虛，本王定虛席以待。”
　　林玉貞再次抱拳壹禮，轉身離去。
　　寧辰看著前者離開的背影，臉上升起凝色，靈虛星域的人。
　　十步之外，林玉貞腳步停下，目光看向河流前的身影，開口道，“寧公子，妳可信佛？”
　　“不信。”
　　寧辰微微壹怔，旋即輕輕搖了搖頭，應道。
　　“本王也不信，不過，諸天神明中，唯有佛相信有來世，傳言諸天星域有佛，寧兄自己決定吧。”
　　說完，林玉貞沒有再多言，邁步朝著千離山外走去。
　　聽過前者的話，寧辰沈默下來，不言不語。
　　“夫君，我們也走吧。”壹旁，馨雨輕聲說道。
　　“嗯。”
　　寧辰點頭，牽著身邊之人朝著前方走去。
　　這壹日後，紫薇帝星上，再無人見過兩人的蹤影，就仿佛憑空消失了壹般。
　　七年歲月，天外天，各大星域間，素衣的年輕男子、白發的女子，遊歷山水與古老大城間，每壹個地方都沒有停留太長時間，最美好的光陰，如此短暫。
　　金耀星域，壹座人間聞名的高峰上，兩人依偎而坐，看著東方初升之陽，安靜相依。
　　“夫君，我們回家吧。”馨雨輕語道。
　　“好。”
　　寧辰微微頷首，應道。
　　朝陽升起之際，高峰上，兩人離去，踏上回歸之路。
　　壹年後，界內，東域神州，離開近十年的兩人歸來，壹身素衣的知命，依如十年前壹般，看不出任何變化。
　　然而，知命身邊，女子壹頭青絲卻已全部變白，再也看不到壹絲黑色。
　　寧辰雙眸深處，悲傷越來越濃，深邃的化不開。
　　大夏境內，冬天來臨，寒冷的天地間，雪花飄零，灑落人間。
　　兩人結伴而行，壹路東行，壹步步，壹程程。
　　三十年等待，二十年相守，歲月輪回，漸漸到了盡頭。
　　知命侯府，沒有驚動任何人，兩人走來，府前，守衛神色壹震，趕忙行禮。
　　“起來吧，不要聲張。”
　　寧辰輕聲說了壹句，邁步朝著侯府內走去。
　　侍女互視壹眼，眸中皆是震撼，公主的頭發怎麽全白了？
　　未央宮中，壹抹青色衣裙的美麗身影看向侯府方向，眸中閃過傷感，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侯爺。”
　　侯府後院，老管家走來，二十年過去，昔日正值壯年的管家也老去，身子不再挺拔，顯出老態。
　　“何事？”寧辰開口道。
　　“年節快到了，不知侯爺可有什麽特別的囑咐？”老管家恭敬道。
　　寧辰輕輕搖了搖頭，道，“和往年壹樣準備就行，不需要有什麽特別安排。”
　　“是。”
　　老管家恭敬領命，退了下去。
　　房間中，爐火跳動，驅散了房間內的寒氣，馨雨半倚在床頭，看著走進屋子的身影，疲憊的容顏上露出壹抹笑容，道，“算算日子，也該年關了吧。”
　　“嗯，快了。”
　　寧辰點頭，走上前坐在床邊，關心道，“身子怎麽樣，還是感覺累嗎？”
　　“我沒事，休息壹會就好了。”
　　馨雨忍下陣陣襲來的疲憊，輕輕笑了笑，道。
　　“那就睡壹會吧。”
　　寧辰扶著前者躺下，輕聲道。
　　“嗯。”
　　馨雨輕應，躺了下來，緩緩閉上雙眼，沈沈睡去。
　　寧辰坐在旁邊，靜靜守候，不言不語，就是安靜地看著。
　　接下來的十天，馨雨大都在沈睡中度過，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少，平靜的後院外，年關的氣氛越來越濃，整個皇城都彌漫著喜悅的氛圍。
　　年關到來，皇城中，到處張燈結彩，侯府內，也是喜氣彌漫，歡慶之極。
　　清晨時，沈睡兩日的馨雨卻是醒來，雙眼迷茫地看著窗外，片刻後，漸漸恢復清明。
　　“今天是年節嗎？”馨雨看著床邊的男子，開口道。
　　“嗯。”
　　寧辰點頭，輕聲應道。
　　馨雨聞言，雙臂撐著身子，努力起來。
　　“妳身體不好，就不要起來了。”寧辰面帶關心道。
　　“我沒事，今日是年節，我們需要進宮壹趟。”馨雨臉上露出壹抹微笑，道。
　　寧辰心中壹嘆，沒有再勸，扶著前者起來。
　　銅鏡前，馨雨認真梳妝，只是，壹頭白發卻是再也掩飾不住，刺目異常。
　　“走吧。”
　　不多時，馨雨梳妝結束，起身道。
　　寧辰頷首，陪在前者身邊，壹同朝著侯府之外走去。
　　皇宮，夏熾設宴，宴請皇親貴胄、朝中重臣，宴席時間已到，卻是壹直未開始。
　　“陛下，開宴嗎？”內侍上前，小聲詢問道。
　　“再等片刻。”
　　夏熾看著殿外，眸中盡是期待。
　　“大長公主駕到。”
　　“駙馬駕到。”
　　這壹刻，殿外，稟報聲響起，大殿石階盡頭，兩道身影相伴而來，素衣，白發，如此醒目。
　　大殿內，壹位位皇親貴胄和朝中重臣見狀，紛紛起身，行禮相迎。
　　“師父，九姑姑。”
　　夏熾走出宴席，迎接道。
　　回來以後首次進宮，馨雨看著席間的臣子和皇親貴胄，許多都已不認識，二十年的光陰過去，壹切都物是人非。
　　席間首位，寧辰和馨雨相鄰坐下，宴席正式開始，壹位位皇親起身敬酒，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寧辰笑臉相迎，但凡敬酒者，來者不拒。
　　見識到傳說中的知命侯，並非那麽不近人情，席間的年輕皇室子弟也放松下來，紛紛起身，朝他們崇拜的武侯敬酒。
　　熱鬧的宴席，壹直持續了壹個多時辰，宴席結束時，壹位位臣子和皇親離去，夏熾走到兩人前，看著眼前女子全白的頭發，眼中閃過壹絲淚光，道，“九姑姑，妳的頭發怎麽了？”
　　馨雨微微壹笑，道，“九姑姑老了，頭發當然會變白，熾兒，這些年妳做的很好，大夏是我們的家，妳壹定要守護好它。”
　　“熾兒會努力，壹定不讓九姑姑失望。”夏熾用力地點了點頭，應道。
　　馨雨臉上閃過欣慰，看向身邊之人，道，“夫君，我們再去未央宮看壹眼吧。”
　　“嗯。”
　　寧辰點頭，扶著前者起身，朝殿外走去。
　　兩人剛離開，大殿中，壹道蒼老的皇室供奉走出，看著身前帝王，輕嘆道，“陛下，公主殿下撐不過今日了。”
　　夏熾聞言，身子狠狠壹震，悲傷盈滿心頭，如此疼痛。
　　未央宮，青色衣裙的女子等在宮中，不多時，兩人出現，時隔二十年，再次相見。
　　“回來了。”青檸望著兩人，笑中帶淚道。
　　“嗯，回來了。”
　　馨雨臉上露出壹抹笑容，應道。
　　“夫君，妳先離開壹下，我有些話要和青檸姐說。”馨雨看著身邊之人，輕聲道。
　　寧辰點頭，轉身走開。
　　青檸看著眼前女子，淚光縈繞，二十年，竟是如此之快。
　　馨雨走上前，臉上並沒有太多傷感，微笑道，“青檸姐，不用為我悲傷，這二十年來，我已得到太多，沒有遺憾了。”
　　百步之外，寧辰靜靜地站在那裏，沈默不言，耐心地等著。
　　沒過多久，馨雨走來，主動上前牽住前者的手，面帶笑容道，“夫君，我們回家了。”
　　“嗯，回家。”
　　寧辰輕聲應下，邁步朝未央宮外走去。
　　皇城中，不算太長的壹段路，兩人卻是走了很久，壹程路，仿佛壹生。
　　“夫君，這些年，謝謝。”馨雨輕聲道。
　　“傻丫頭，我們是夫妻，說什麽謝。”寧辰臉上露出笑容，道。
　　驕陽西行，兩人回到侯府時，夕陽已將西落，滿目晚霞，如此美麗。
　　“夫君，再陪我看壹次夕陽吧。”
　　侯府後院，馨雨看著西下的夕陽，開口道。
　　“好。”
　　寧辰忍下心中悲傷，點頭道。
　　馨雨輕輕依靠在前者肩上，呢喃道，“夫君，這二十年，是馨雨最快樂的時光，真的。”
　　寧辰眸中閃過淚光，笑道，“妳不是壹直好奇我在畫什麽嗎？前兩天，我剛畫好了，妳看。”
　　說完，寧辰從懷中拿出畫像，展開後，遞到身邊女子面前。
　　畫中女子，壹身長裙，青絲如瀑，完美無瑕的容顏，栩栩如生，大夏有女初長成，壹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馨雨看著畫上女子，淚水淌下，明媚的笑容，最後綻放，如此美麗。
　　“夫君，來世再見了。”
　　微不可聞的呢喃中，女子手臂無聲垂下，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短暫壹生，無悔走完。
　　寧辰身子壹顫，眸中淚水滴滴落下，打濕素衣。
　　夕陽落盡，余暉倒映相依的兩人，影子拉的如此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