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大魔王倪昆

　　“以，以身相許？”
　　聽了婠婠提議，師妃暄微微壹呆，蒼白臉頰悄然浮起兩抹紅暈，不好意思地垂下螓首，吭吭哧哧說道：
　　“那個，妃暄是帶發修行的出家人……”
　　“出家人又怎麽啦？”
　　婠婠笑嘻嘻說道：
　　“妳們慈航靜齋說是出家人，對凡俗之事卻比任何人都要關心，懂的都懂，我也就不多廢話了。
　　“那說到以身相許呢，妳們慈航靜齋又不是真個斷情絕欲。妳前邊兒不還有個碧秀心……”
　　說到這裏，她悄悄瞥了師父壹眼，見祝玉妍眼神平靜，毫無反應，這才繼續說道：
　　“那碧秀心不就跟石之軒勾搭到壹起了麽？”
　　師妃暄秀眉微皺，正色道：
　　“碧師叔是為了制約邪王，方才以身飼魔……”
　　婠婠撇撇嘴角：
　　“碧秀心和石之軒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是否真是像妳們對外宣傳的那樣，懂的也都懂，我還是懶得多做點評。
　　“既然說起‘以身飼魔’……那咱們就事論事好了。現在向妳隆重介紹——”
　　她左手壹牽倪昆袖子，右手平伸，指著倪昆，壹本正經地說道：
　　“我家公子倪昆，表面上是天人降世、真仙謫凡，實際上是魔主轉生，乃是要在世間建立‘極樂魔土’的無上天魔！
　　“我們陰癸派現在已經被公子征服，接下來，他還要繼續征服其它聖門派系，統壹聖門之後，再掃蕩群雄、鯨吞天下。
　　“現在，為了天下蒼生著想，請師仙子以身飼魔，用愛感化我們的大魔王。”
　　“……”
　　師妃暄俏臉微仰，眼神迷茫，櫻唇微張，哪還有半點靜齋仙子的氣場？
　　活脫脫就是壹只茫然不知所措的懵逼小羔羊。
　　倪昆也是壹臉無語，沒好氣地瞪了婠婠壹眼。
　　他心說妳這妖女這是給我立的什麽爛人設？
　　本公子壹身正氣，什麽魔主、無上天魔、大魔王的，跟本公子有壹毛錢的關系麽？
　　再說“以身相許”這種事，得人家自願才行。
　　妳這越俎代庖提出來，說不定人家本來有這個心思，這會兒也被羞得不敢說出口了。
　　妖女真是害人不淺！
　　當下沒好氣地輕哼壹聲，對師妃暄說道：
　　“婠婠這是在說笑呢，妃暄妳可別放在心上。瞧妳面無血色，都有些站立不穩，想來受傷不淺，還是先趕緊療傷吧。”
　　師妃暄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管理好表情，有些羞澀地道了聲謝，在白清兒攙扶下，去旁邊林中找了個上風口，打坐療傷去了。
　　“公子，我剛才的表現怎樣？”婠婠笑嘻嘻說道。
　　妳給我亂立人設，還害師妃暄羞得不好意思主動提出以身相許，壞我好事居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邀功？
　　倪昆不鹹不淡地看了她壹眼，小惡魔又在腦海之中揮舞鋼叉大叫：
　　“罰她！必須狠狠地罰她！今天晚上，就讓她伺候了！天魔大法還沒圓滿又怎樣？我昆也不是開善堂的！犯得著為妖女考慮麽？”
　　小天使光輝神聖，正氣凜然：
　　“不妥，婠妖女雖然事情辦砸了，但終究也是壹片真心，乃是在為我昆考慮，只是活兒做得糙了點而已。
　　“為此毀她修行前程，太過殘忍，非我輩正道所為。
　　“所以還是饒她壹回，跟她研究壹晚‘二十四橋明月夜’，以及‘商女不知亡國恨’這兩首詩的深刻內涵，小懲大戒壹番，也就是了。”
　　小惡魔瞋目怒斥：“狗天使，心慈手軟，簡直聖母！”
　　小天使正直不屈：“做人善良壹點又有什麽錯！要是人人都像我壹樣善良，這個世界豈不是美好又和諧？”
　　內心正自天人交戰時，婠婠眨巴兩下大眼睛，問道：
　　“公子，妳在發什麽呆呀？是在想著如何拿下師妃暄麽？
　　“這個簡單，我最近向聞師叔討教了壹番本派用藥之術，頗有心得。師妃暄眼下真氣枯竭，虛弱無比，對本派神藥，當無半點抵禦之力。只要我給她……”
　　“打住！”
　　倪昆擡手止住婠妖女話頭，沒好氣地冷哼壹聲：
　　“本公子是如此低級趣味的人麽？真虧妳想得出來！楞著幹什麽？趕緊紮帳篷去！”
　　“哼，好心當作驢肝肺！”
　　婠婠嘟著小嘴，氣乎乎白了倪昆壹眼，甩著小手，啪噠啪噠跑開，擇地搭野營帳蓬去了。
　　祝玉妍、聞采婷則去撿拾柴禾，準備晚餐。
　　搭好了幾頂帳蓬，晚餐也做好了，倪昆又讓聞采婷去喚師妃暄、白清兒過來吃飯。
　　師妃暄調息壹陣，狀態已稍微恢復壹些，臉色不再像此前那般蒼白。
　　就是坐下來吃飯時，左邊坐著婠妖女，右邊坐著白清兒——她現在已經知道，看上去乖巧可人，性子也比婠婠溫和友好許多的白清兒，居然也是陰後的親傳弟子。
　　這會兒被兩個陰後親傳壹左壹右夾在中間，讓師妃暄總有壹種自己已被陰癸派俘虜的微妙錯覺，心裏不禁很是別扭。
　　但很快，她就以劍心通明心法，控制好了心態，問起倪昆正事：
　　“倪公子，如今草原已漫布活屍，我們得盡快返回中原，請此事通報給北地各大諸侯，讓他們停止爭端，攜手合作，應對這壹切生靈之大敵。”
　　“沒這個必要。”倪昆搖搖頭，說道：“妃暄難道忘了我先前說過的話？只需找出所有蒼白異鬼，將它們悉數斬殺，屍鬼之患自解。”
　　屍鬼本質只是傀儡，只要殺死操縱屍鬼的異鬼，屍鬼就得重新躺下。
　　屍鬼也不像喪屍，並不具備傳染性。
　　異鬼想要轉化新的屍鬼，必須先把活物殺死，使之變成屍體，才能使用死靈魔法將屍體復蘇，變成新兵。
　　而異鬼這種轉化屍鬼的死靈魔法，也只有體型大到壹定程度的屍體才能承受。
　　體型過小的屍體，承受不了魔法的力量。
　　否則若是連老鼠這種小動物，甚至蚊蟲都能被轉化成屍鬼，那也不用打了，大家壹起愉快地加入屍鬼大家庭好了。
　　總之對於了解異鬼、屍鬼底細，又恰好具備針對性力量的倪昆來說，足以滅國，乃至將整個世界變成亡靈之地的異鬼、屍鬼，還真沒什麽好怕的。
　　“可是……”
　　師妃暄勸說道：
　　“倪公子雖有克制那種蒼白異鬼的力量，可想在偌大草原之上，找出異鬼將之殺盡，卻是很難施行。
　　“此次這頭異鬼，是因追殺我壹百多裏，活死人跟不上它和那些屍狼、屍馬的速度，所以身邊才只有幾百頭屍狼、屍馬。
　　“可草原上的蒼白異鬼，總是身處屍鬼群中，輕易不會落單。想殺異鬼，就得先突破那成千上萬的屍鬼阻截。
　　“最重要的是，我觀異鬼，並非只知殺戮、毫無理智的怪物。
　　“它們其實非常狡猾，壹旦倪公子妳能獵殺異鬼之事，被異鬼得知，我想異鬼們要麽會從此龜縮屍鬼大軍之中，絕不再輕易冒頭。要麽就幹脆覓地隱藏起來，隔空指揮屍鬼。
　　“如此壹來，便更難找出蒼白異鬼了。”
　　師妃暄這番話當然很有道理。
　　想在茫茫草原上獵殺異鬼，通過斬殺異鬼，瓦解屍鬼大軍，自然並不容易。
　　可除此之外，哪裏還有更好的辦法？
　　北地是有長城。
　　但華夏的長城，並非權遊裏那道高達兩百多米，又蘊含魔力，可以削弱異鬼、屍鬼力量的“絕境長城”。
　　華夏北地的長城，不可能擋住屍鬼。
　　晉地這邊的呂梁山等諸多山脈，也擋不住屍鬼。
　　壹旦異鬼帶著屍鬼軍團，徹底覆滅了突厥，那接下來等待中原的，便將是壹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倪昆凝視著搖曳的篝火，淡淡說道：
　　“滅殺異鬼，確實很難。
　　“可妃暄妳有沒有想過，就算北地諸侯放下爭端，團結壹致，調遣大軍與數百萬不計生死、不怕傷痛、不會疲憊、無需後勤的屍鬼大軍交戰，那得死掉多少人，才能將屍鬼軍團擋在北境？
　　“更可怕的是，屍鬼死多少都無所謂，而活人每死壹個，只要沒有及時燒掉屍體，屍鬼軍團便能多出壹個兵員。
　　“並且異鬼對兵源還絕不挑剔。
　　“老幼婦孺、牛羊犬馬的屍體，都可以被異鬼轉化為屍鬼。
　　“這種消耗戰，我們活人壹方，是絕對打不起的。
　　“縱然秦皇亦有不死不滅的兵俑，可他的秦俑軍團數量有限，又難以補充，以那有限的兵俑，如何抵擋幾乎無限的屍鬼？
　　“秦皇軍團，能夠穩守關中，就已經很不錯了。但其它地域怎麽辦？
　　“若想中原大地不遭屍鬼蹂躪，唯壹的辦法，就只能趁著異鬼還沒有徹底滅掉突厥，在草原上解決掉所有異鬼，令那難以計數的屍鬼大軍，重新化為屍體。
　　“此事艱難，也很危險。
　　“但再難再險，也總得有人去做吧？
　　“我不知‘楊廣’為何沒來，也不知天下是否有還有其他隱修士。
　　“但既然我已經來了，那這件事，就由我去做好了。
　　“我倪昆本是個只求長生逍遙的修士，但縱然能夠長生不死，卻只能呆在壹片妖鬼泛濫、活物無存的死寂廢土之上，那長生又有何樂趣可言？”
　　倪昆還不是長生者，不知長生者的心態究竟如何。
　　但就他自己而言，倘若這方天地，也淪落成綱手所在的那方世界壹樣的末日廢土，那麽長生不死，便只會變成壹種無間地獄般的痛苦刑罰。
　　只有世界欣欣向榮，市井繁華，文化璀璨，不斷向前發展，每天都有新的事物湧現，每天都能看到新鮮可愛的人們。
　　長生，才不會枯燥無味，才會永遠新鮮有趣。
　　畢竟，就算是資深死宅，也得有不斷更新的遊戲、動漫、小說，才能宅得住啊！
　　說這番長篇大論時，倪昆語氣非常平淡，神情也平和寧靜，不見半點慷慨激昂。
　　就好像在談論明天早晨該吃些什麽壹樣。
　　可聽在師妃暄耳中，看在師妃暄眼裏，卻仿佛看到了壹位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蓋世英雄，在天穹將傾之際，平平淡淡地做出了誓要只手擎天、力挽天傾的宣告。
　　她仿佛看到，倪昆站在茫茫草原之上，身邊只有寥寥幾個幫手。
　　前方卻是壹望無際、湧動如潮的屍鬼大軍。
　　倪昆就這麽直面著屍鬼大軍，步履從容，唇角帶笑著迎了上去……
　　腦中幻想的畫面就此定格。
　　師妃暄心臟猛地壹抽，嘴唇緊緊抿住，呼吸亦為之凝窒，竟覺鼻子發酸，莫明有種想哭的沖動。
　　身子也在某種莫明的情緒下，有種快要顫抖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想對倪昆說些什麽，可喉頭又是壹哽，沒能說出半個字來。
　　而倪昆這時又笑著問師妃暄：
　　“妃暄妳說，屍鬼出現在於都斤山以南，意味著什麽？是否說明，突厥人的於都斤山防線崩潰了？”
　　師妃暄深呼吸，劍心通明，壓住翻沸的心湖，又輕嗯壹聲，清了清嗓子，這才用相對平穩的聲線說道：
　　“我在長城之外，初遇異鬼之時，確實曾經懷疑過，於都斤山防線已經崩潰。
　　“但現在仔細想想，於都斤山山勢險峻、地形復雜，有著天然的地利，突厥人縱然耗不過源源不絕的屍鬼，但也絕不至於崩潰得如此之快。
　　“之所以會在於都斤山以南遇到異鬼，我想，這應該是異鬼的戰術。
　　“突厥人或許低估了異鬼。
　　“他們可能被異鬼、屍鬼那仇視壹切活物的瘋狂殺戮蒙蔽了，以為這是壹種看到活物，便會不顧壹切蒙頭硬沖的癡傻怪物，卻不知異鬼之狡猾，絕不遜於人類。
　　“突厥人在於都斤山布置防線，試圖將屍鬼大軍阻截在於都斤山以北。
　　“卻不知異鬼不僅在北面保持壓迫，還分出部分異鬼，自兩翼繞過了於都斤山防線，來到防線南邊，在突厥人後方制造屍鬼……”
　　倪昆贊賞地點了點頭：
　　“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
　　“突厥人低估了異鬼，沒有想到這種怪物，也會狡猾地施展兩翼包抄、前後夾擊的戰術。
　　“當然，當發現後方也開始出現屍鬼之時，突厥人肯定已經反應過來了。
　　“但為時已晚，突厥人的主力，恐怕已經被屍鬼主力大軍，拖在於都斤山防線，難以輕易南下突圍了。”
　　師妃暄抿了抿嘴唇，明眸凝視倪昆，緩緩說道：
　　“倪公子，妳接下來……是要前往於都斤山麽？”
　　倪昆點點頭，笑道：
　　“不錯。我並不關心突厥人的死活。然而異鬼操縱屍鬼，有壹定距離限制，不可能離麾下屍鬼太遠。
　　“現在屍鬼大軍正與突厥人相持，乃至打算兩翼包抄、前後夾擊，那屍鬼大軍之中，必然藏著大量異鬼。
　　“我要做的，便是將那些異鬼找出來，送它們去死。”
　　師妃暄深吸壹口氣，站起身來，對著倪昆抱拳壹揖，鄭重說道：
　　“妃暄願附公子驥尾，助公子壹臂之力！”
　　我是不是該起身牽著妳的手，說壹句：我得妃暄，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倪昆心裏調侃著，面上只是淡淡壹笑：
　　“既如此，那明日壹早，妃暄與我等壹起北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