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狀元

天子

歷史軍事

桃花村。   正是春季,靡靡細雨糾纏不休。   村如其名,村前村後各家院落以及周邊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二章 頭懸梁,錐刺股

寒門狀元 by 天子

2019-5-18 20:17

  周氏壹番話說得無比強硬,但對於她而言,其實已經算是服軟了。
  大伯母冷冷地瞥了周氏壹眼,不鹹不淡道:“看妹妹說哪兒去了,壹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只是我家大郎讀書刻苦,卻連補腦的核桃和豆腐腦都沒錢買……唉,這苦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周氏聞言想要發作,卻被沈溪拉了拉衣袖,這才冷哼壹聲,不去理會王氏,徑自低頭收拾起房間來。
  王氏乃是沈家長子沈明文的妻子,由於丈夫是秀才,壹只腳算是踏進士紳階層,因此平日最喜歡端架子,掌管壹家大權的老太太對長房也是偏愛有加。
  沈家有五子,都是老太太壹人所生,按說不會出現什麽厚此薄彼的事情,可偏偏對長子長孫,那叫壹個細心呵護,全家人壹年到頭都是野菜粗糧度日,而大伯沈明文卻是沾葷帶腥,家中小竈每天都沒有絕過,連帶著王氏和她的三個子女都沾光。
  再者,沈家共有七個嫡孫,算得上是人丁興旺,而沈溪便是年紀最小的那個。不僅他是老幺,他老爹沈明鈞同樣是老幺,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沈溪並沒有多少人留意他的言行舉止,也幸虧如此,才讓他偶爾能夠放縱壹下郁悶的心情。
  沈家五子中,老二、老三、老四都在村中務農桑,老五也就是沈溪的老爹沈明均在本縣大地主王家做長工。
  老大沈明文沒有考上秀才之前,都是兄弟幾個供著,讀書耗資巨大還得從小抓起,所以壹家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直到沈明文不負眾望考上秀才成為縣裏的廩生,有了每月六鬥的廩米和每年四兩廩餼銀,生活才稍稍有些改善。
  由於是老太太當家,同時處事相對公正,沈家除了在吃穿上顯得過於儉樸外,各房之間的氣氛還算融洽。
  在沈家嫡孫裏,或許是子承父業,只有老大家的大郎沈永卓能到縣城的私塾上學,這是老太太親自拍板決定的。沈家各房之間雖偶有齷蹉,但好歹都是壹家人,都期望家裏能出個舉人老爺,待沈明文補上實缺後,家道自然就會中興,對於老太太並沒有多少怨言。
  同住在壹個大宅子裏,沈溪與其他兄弟姐妹並不怎麽來往,尤其是去年占據這個身體後,由於擔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對於玩泥巴、捉蛐蛐、玩金龜子等小遊戲從來是敬謝不敏,久而久之,幾個堂兄便不再找他玩耍。
  且說王氏,她看了壹眼沈溪那迫不及待下咽的樣子,搖頭笑了笑,躊躇著站了壹會兒,欲言又止。
  “妹妹,嫂子來找妳不是為了雞蛋的事情,嫂嫂有事求妳呢。”猶豫良久,王氏還是說道。
  沈溪聞言,頓時苦笑不已,卻不敢說話。
  周氏輕哼壹聲:“嫂子莫不是又來借錢?嫂嫂,妳就饒了我吧,這壹大家子,那麽多人,嫂嫂獨獨向我家借錢,而且借去了又不還……上次才借給嫂子五十文錢,小郎都快兩個月沒粘過葷腥了。”
  沈家雖然沒有分家,但各房有各房的小竈,老太太也是默許的。沈溪覺得眼前的大伯母有些過分,平日仗著自己丈夫是秀才,從不將自己老爹老娘放在眼裏。
  自從沈明文考上秀才,王氏便不做家裏的事情了,整日待在房裏,靠著大伯食廩和廩餼銀的扣留部分,夫婦二人光明正大開著小竈,錢花得差不多了,再向丈夫在外做工手裏有些余錢的周氏借。
  別看周氏潑辣,其實無非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被王氏哄上幾句,便將錢借出去了,所以累積下來大伯家欠自家的最多,每次三五十文下來,如今起碼有兩三兩紋銀了。
  若是大伯家日子過得緊張,沈溪不會對此有何反感,可偏偏人家生活水平可比自己好多了,自己吃個雞蛋都得偷偷摸摸,壹月也就開這麽壹兩回小竈,可人家活得那叫壹個滋潤,上次沈溪便看見大郎沈永卓抱著個雞腿猛啃,饞得他清口水直流!
  沈家本是書香傳世,只是前兩代家中子孫不爭氣,家道中落,兄弟間又鬧不和,索性就將家產分了,沈溪的祖父便是其中之壹。
  當然,這處三進的大宅子也是沈家祖業,村裏還有幾十畝田地,可這對於當年的沈家,簡直連九牛壹毛都不是,可見沈溪這壹脈多不受待見。
  祖父過世後,沈家家道愈發沒落,原本家裏還有幾個長工,可因為沈家沒有及時發放錢糧,各自散去。
  如今的沈家,雖然家譜往上三代也曾風光壹時,沈溪的太爺爺做過正五品的壹府同知,可如今的光景卻連壹個普通鄉紳家也頗有不如,不得不令人感嘆世事無常。
  老爺臨終前的遺願是不準分家,所以現在五對夫婦壹大家子,還是湊在壹塊兒過。
  唯壹例外的是,大伯十年前考上秀才,老祖母高興不已,將重振沈家的所有希望全寄托在了大伯身上,其偏心程度,從此達到百依百順的地步。
  這才有沈溪母親周氏被王氏看到偷偷給沈溪開小竈感覺理虧,畢竟大伯可是秀才老爺,按照目前的形勢,確實只有大伯考上舉人,光宗耀祖,沈家才能中興家道。
  至於沈溪,心底下卻十分懷疑,大伯如果有壹天真的中舉當官,會不會給自己這壹房帶來實質性的好處。
  在王氏的軟磨硬泡之下,周氏很快就繳械投降,將家中所剩不多的私房錢交了出來。
  看著王氏離去的背影,沈溪很是不悅地哼了壹聲:“娘,妳怎麽老借大伯母錢啊?妳都不知道大伯母家日子過得有多好,咱們呢,天天吃野菜草根,壹點兒油水都沒有,我都快餓成猴子了……”
  說到壹半,沈溪忽然發現似乎壹個六七歲的小孩不該關心這些事情,只是話已經說出口,覆水難收。
  周氏卻並沒有多驚訝,這壹年來兒子性子變得跳脫許多,說出這樣的話只當他是看長房長孫有書讀,又有好吃好喝供著,心生嫉妒之言。
  “臭小子,妳以為妳娘想麽?妳大伯現在是秀才,再進壹步便是舉人……雖然妳大伯連續兩次落第,可妳大伯還年輕,以後很有機會中舉。若是中了舉人,那就有機會當官,傻小子,妳知道什麽是官嗎?妳大伯壹當官,多少能幫襯到咱家,到時候,只要他壹句話,咱們家的日子不就好過起來了?”
  沈溪聞言,心中微微嘆息,暗暗道:果然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啊!或許換壹種說法更加貼切,萬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民與官,其地位差距何止千萬裏?
  周氏見沈溪發怔,忽然問道:“小子,妳是不是也想讀書?”
  沈溪聞言,雖然知道如果自己表現出想要讀書的願望,壹定會給老爹、老娘帶來巨大的壓力,但他還是咬著牙用力點頭。
  周氏蹲下身子,仔細地看著沈溪,再三確認地審視小沈溪眼中那股子靈動聰慧,良久之後才下定決心:
  “娃啊,不是娘狠心不讓妳讀書,是咱們……咱們家實在拿不出學費,不過沒關系,等妳大伯母下次再向咱家借錢,娘便去求她,讓妳大伯抽出時間來教教妳……”
  “娃啊,若是這事不成,咱就別想讀書了,別的不說,妳的那些叔伯嬸嬸是不會答應的,老老實實耕田也挺好的。”
  沈溪看著母親眼中的關切,心中難免自責,強裝出壹副無所謂的樣子:“娘,沒事,就算兒子以後不能出人頭地,也會好好孝順妳們二老。”
  看著沈溪乖巧懂事的樣子,周氏笑了笑,又恢復那潑辣的性子:“去去去,小兔崽子,就知道惹老娘生氣。”
  沈溪開心地哈哈笑了幾聲,跑出房間,嚷嚷道:“娘,我出去耍了。”
  ……
  ……
  才走出院門,沈溪便聽到二進院子大伯壹家所住的東廂房傳來壹陣恐懼的驚呼聲。
  沈家是傳統的三進院建築,屋前是石鋪的大庭,入門是個石庭院,石庭院北邊是影壁,東側是東南角院。東南角院的北面是連通二進院子的耳房廁所,南面以前是車轎房,如今兩間屋子充作了客房。
  石庭院西側為壹道拱門,拱門進去是前院。前院南面的四間倒座房以前是長工及其家人居住的地方,如今打通成了豬圈、雞舍所在。前院西側有壹道月亮拱門,拱門內是西南角院。
  西南角院北面依舊是連通二進院子的耳房廁所,南面的三間房原本是沈家興旺時接待客人的南書房,如今則成了沈溪壹家所在。
  前院北面以壹道垂花門與正院相連,正院東面廂房六間,全部給了沈家老大沈明文。沈明文及其妻子王氏育有壹子二女,大郎沈永卓,十五歲,目前在縣城學塾讀書,兩個女兒分別是十三歲的大女沈芊和七歲的四女沈曼。壹房五口人六間房,怎麽住都夠了,多出來的壹間充作了沈明文的會客室。
  西廂的六間房則分給了老二和老三,每房各三間。
  老二沈明有和其妻子錢氏,膝下有十四歲的二郎沈永福、十二歲的三郎沈永瑞、十歲的三女沈婷婷、八歲的五郎沈永祺。
  老三沈明堂和其妻子孫氏,育有十壹歲的二女沈秀秀和十歲的四郎沈遷。
  北面三間正房,正中是正堂,接待客人以及祭拜祖宗便在這兒,老太太住在正堂東面的房間,西面那間房則是壹家老小吃飯所在。
  正房兩邊分別是東西耳房,東耳房造型奇特,為壹三層圓筒狀閣樓,沈溪壹直不明白其用處。西耳房以前是沈家家主的書房,如今壹排排書架上已經沒了多少書,大部分地方用來堆放雜物。
  東西耳房外側,均有月亮門與後院相連。
  後院有房八間,其中廚房位於西北角,其余七間房原本是沈家仆人居住的地方,如今三間給了沈家老四,其余則堆滿了柴禾。
  沈家老四沈明新和其妻子馮氏,育有七歲的六郎沈元和五歲的五女****,其中沈元自小聰慧,深得老太太喜愛。
  後院後面,原本還有壹個花園,不過隨著沈家家道中落,如今已經成為了菜園子,裏面種滿了時令蔬菜,不過這可不是留給自家吃的,大多都挑到鎮上換了錢糧。
  聽到沈家老大沈明文所住的主院東廂房聲音越來越大,沈溪非常驚訝,邁著小腿,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大伯家門前,卻見大伯正被三伯、四伯架住,不斷地掙紮。
  沈溪壹時間懵了,看著遠處目光冰冷的老太太,上前低了低頭,討好地問候:“祖母好。”
  老太太滿頭白發,手裏杵著拐杖,見沈溪上前打招呼,只是稍稍點了點頭,便沒有再看他,而是看著大伯,情真意切地道:
  “兒啊,不是娘親狠心,妳……唉,這壹次,免不了要受些苦了,妳可壹定要用心,考上舉人,才能安慰妳爹的在天之靈。”
  沈溪老老實實待在壹旁,探著小腦袋,疑惑地看著眼前發生的壹切。
  大伯年紀並不大,今年才三十四歲,所以說他依然有希望重振沈家,此時他不斷掙紮,語氣恐懼地央求:“娘,是兒子不爭氣,接下來兒子壹定不會再有半分松懈,娘,求妳了,我不要去閣樓,我不要去閣樓……”
  老太太長長嘆息壹聲,語氣間有頗多不舍:“大郎,娘親也是逼不得已,妳放心,就熬兩年半,兩年半後妳壹定能中舉的!大郎,妳受苦,娘也心疼,莫再叫了,上次妳在閣樓讀了壹年的書,便順利考上秀才。”
  “等到下次秋闈開考,妳定能中得舉人,壹定能夠光宗耀祖,壹定能夠當官。”老太太的聲音忽然變得炙熱起來。
  沈明文仰天長嘯,眼中淚光轉動,只見他誠惶誠恐地說:“娘,妳別忘了,上次我便險些死在閣樓裏,我不要去閣樓,我不要……”
  老太太看著沈明文的樣子,幽幽嘆息,有些橫鐵不成鋼:“大郎,青春易逝,秋闈三年壹次,妳今年已經三十四歲了,人生能有幾個三年呢?熬壹熬,兩年半,就兩年半。妳上了閣樓之後,我會讓人準時給妳送吃送喝,妳若是煩心,便對著東窗大喊幾聲吧。”
  最終,沈明文氣色灰敗地低著頭,任憑三伯與四伯,將他送上了閣樓。
  沈溪貓著身子,跟著上前。
  沈明文被送進閣樓內,老太太駐足嘆息許久,仿佛又老了幾歲,在二伯的攙扶下,轉身離去。
  沈溪看著那圓筒狀建築,心中不寒而栗。
  閣樓在沈家地位僅次於祖宗祠堂,說是閣樓,還不如說是壹個圓形的手電筒,全面封閉,只有東面有壹個小小的鐵窗,沈溪相信,就算是大白天在裏邊,也要點著油燈才能看得見東西。
  正當沈溪怔神間,那小鐵窗上傳來“啪”的壹聲,聲音清脆,極有規律,每響壹次,便傳出沈明文的壹聲痛呼,並且聽到他咬牙切齒懾人心魄的聲音。
  “啪。”
  “讓妳朝三暮四。”
  “啪。”
  “讓妳三心二意。”
  “啪。”
  “讓妳不思進取。”
  “啪。”
  “讓妳不務正業。”
  “啪。”
  “讓妳遺忘父訓。”
  “啪。”
  “讓妳心浮氣躁。”
  “啪。”
  “讓妳疲怠松懈。”
  七聲響罷,閣樓內壹片沈寂。
  沈溪楞楞地看著那緊閉的圓筒門,回過神來,只覺得渾身難受,閣樓裏分明只有大伯壹個人!
  直到很久後,沈溪才明白,閣樓乃是沈家的傳世建築,家中子弟如果屢試不中,便會被人強行帶到這處閣樓,禁閉自省,進去之後,必須用戒尺抽自己七下,而且每壹下都要有血漬溢出,否則不算,得再反省七次。
  ************
  
  沈明文被關進閣樓閉門讀書,其間只有兩次歲試才能出來,其余時間都不會與外界接觸,周氏的算盤落了空,沈溪心中開始焦急起來。
  目睹沈明文的經歷,沈溪深切地體會到這個世界上知識的重要性,或者說是讀書的重要性,雖說以他的學問未必能夠在八股取士的年代考上狀元,但也算得上是學貫古今,稍微努把力考中個秀才、舉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這又能如何?沒有開蒙讀書,無老師教導,就算學問堪比當代大儒,那也是妖人作祟無人認可。
  失魂落魄地離開閣樓,沒走出幾步便感到肩膀被人拍了壹下,沈溪回頭看了壹眼,見身後出現個小胖墩,不由帶著幾分不耐煩,道:“妳怎麽在這兒?”
  “小表哥,妳都能來,我也可以來吧?”小胖墩也是六七歲的年齡,仰著肉乎乎的小腦袋,眨著眼睛顯得有些心虛。
  沈溪受不了這麽弱智的對話,搖了搖頭,回過頭繼續走,沒有理會小胖子。
  小胖子叫做楊文招,是沈溪二姑姑楊沈氏的兒子。
  楊沈氏本名沈月萍,嫁與府城大藥商楊家長子為妻。此番說是省親,但其實是夫妻吵架,沈月萍性子倔,壹氣之下便帶著兒子回鄉來。
  這小子生性跳脫,卻又十分膽小,活脫脫壹個多動癥兒童。
  來到沈家後,壹來沈溪與他年紀相若,二來這小胖子對表現得特立獨行的沈溪十分好奇,所以就粘上了沈溪這個小表哥。
  費了好壹番功夫,想要擺脫楊文招,卻始終甩不掉這個跟屁蟲,沈溪只能苦笑著任由他跟著。
  “桃花山中雙溪鎮,雙溪鎮後桃花村。”
  “四月風光今才解,明年再看月壹輪。”
  這首詩是沈明文當年中了秀才後,意氣風發之作,想必其對次年的秋闈信心滿滿,可惜最後卻鎩羽而歸。沈溪對於這種沒有內涵,沒有深度的打油詩毫不感冒,反而對詩中所提到的四月風光有切身體會。
  桃花村的四月風光雖然比不上桃花盛開的時節,甚至原本妖冶的桃花開始陸續雕謝,不過桃花山上山水鐘秀,四月天氣又最是怡人,令人心曠神怡,特別是山間特有的清冽微風輕輕拍打在臉上,說不出的愜意享受。
  正走路間,卻聽身後的跟屁蟲無比期待地問道:“小表哥,我們去哪兒,抓蛐蛐嗎?”
  沈溪沒工夫搭理他,心理年齡不同,兩人完全沒有共同話題。
  楊文招卻不依不饒,熱情道:“小表哥,妳怎麽生氣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沈溪搖了搖頭,在村外的小溪旁坐了下來。他端著下巴,怔怔地看著潺潺溪流,壹臉沈郁之色。
  楊文招也學著他的樣子坐在壹塊石頭上,怔怔地看著溪水。
  不出片刻,楊文招便坐不住了,好奇問道:“小表哥,妳是不是想要抓溪裏的小魚?我幫妳。”
  沈溪沒有理會他,楊文招絲毫不以為意,卷起褲腳就要下水摸魚。
  沈溪連忙壹把將他拉住,說:“好了,妳消停壹會兒吧。”
  楊文招十分奇怪地回頭看了看沈溪,悶悶不樂地重新坐下,問道:“小表哥,妳是不是想讀書?”
  沈溪聞言壹楞,隨即看著楊文招,嘆息壹聲,壹臉煩悶地點頭:“嗯,本來我打算求大伯教我讀書識字的,只可惜……”
  突然覺得這話好沒來頭,雖然他跟楊文招是同齡人,但以他的心智犯得著跟個六七歲的小屁孩兒說心事?
  楊文招微微壹笑,說道:“小表哥,我聽大舅母和二舅母說妳最近行為反常,沒以前那麽貪玩了,還說妳看到大表哥讀書,也想入學。”
  沈溪怔了怔,扭頭看向楊文招,壹臉認真地問道:“她們還說什麽了?”
  楊文招如實交代:“呃……我也不知道,不過大舅母和二舅母好像不喜歡妳。”
  沈溪重新捧著小臉,滿臉疑惑:“大伯母和二伯母怎麽會不喜歡我呢?我又沒做過得罪她們的事情。”
  楊文招見沈溪冥思苦想,將聲音放低了許多,環顧壹下四周,悄聲對沈溪道:“小表哥,我娘說她們是怕妳也去讀私塾,家裏負擔太大,所以背地裏說妳壞話。”
  沈溪心說這楊文招人小鬼大,竟能套出些話來,便問道:“妳娘與妳說的?”
  楊文招咧嘴笑了笑,搖頭解釋:“沒有,是娘親與外祖母說的,我在旁邊。”
  沈溪看著楊文招緊張的樣子,當下上前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臉,問:“那妳把話重復出來。”
  “聽到了壹些,不過我娘親叫我不準嚼舌根。”
  “妳和我說,我壹定不和別人說。”沈溪用壹種近乎哄騙的語氣蠱惑道。
  楊文招聞言,憨憨地點了點頭:“外祖母說了,家裏讀書人太少,到了咱們這壹輩,只有大表哥讀書,說什麽沈家是書香傳世,要在妳們這壹輩中再選壹個出來送到縣裏的私塾去。”
  “啊……有這種事?那祖母有沒有說讓誰去?”沈溪語氣中滿是期待。
  楊文招再次壓低聲音,湊到沈溪的耳朵旁:“祖母想讓四舅舅家的六表哥沈元去,小表哥,妳沒希望了,不過讀書有什麽好嘛……”
  楊文招的話沒有說完,沈溪已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蛋子,說道:“回去了。”
  “哦。”
  楊文招跟著站起,緊緊跟在沈溪身後,活生生就是壹個跟屁蟲。
  進入沈家大門,沈溪看到楊文招還在後面跟著,無奈地搖了搖頭:“好了,妳回自個兒房間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娘又得拿鞭子抽我。”
  楊文招見沈溪將周氏擡出來,身子哆嗦壹下,屁顛屁顛跑開了。
  沈溪長舒了壹口氣,隨後皺眉低頭沈思。
  祖母要在自己這壹輩的孩子中選出壹個送到私塾,這個消息讓原本沮喪的沈溪再次打起精神,心中暗暗盤算自己入學的幾率。
  老祖母對於沈溪印象並不太深,再說了,沈家好歹曾經是望族,如今遭了難,但人丁還算興旺。
  沈溪知道,現今沈家十分拮據,老太太才會壹連兩個月,都沒有讓人買過肉食,而此時老太太卻要用節省下來的錢,培養壹個讀書人,雖然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但最少這孩子長大後是個筆桿子,總比大字不識壹個來得好。
  這世界人們有著根深蒂固的思想,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就算吃糠咽菜,也要讓孩子讀書,出人頭地,將來可以科舉進仕做官。
  不過有壹點毋庸置疑,那就是沈溪此時心中壹片炙熱,他明年七歲,再過三年,要想讀書就有些難了,畢竟在人們的觀念裏讀書是需要從小培養的。
  “壹定要讓老太太選我。”沈溪心中默默想著。
  沈溪思索良久,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這壹次選人不可能有什麽內幕或者內定人選,否則另外四房可不會心甘情願出錢。
  既然是公平競爭,那麽沈溪反而覺得自己優勢巨大。
  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沈溪邁開小腿,朝著老太太居住的正房走去。
  就這麽壹會兒,沈溪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必須主動找到老太太,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討得她老人家的歡心,最好是露出壹點兒小聰明,讓老太太驚訝自己的聰慧,又不會懷疑其他。
  剛剛來到正房門前,卻見四伯母馮氏帶著兒子六郎出來,六郎年長沈溪壹歲,長得眉清目秀,眼中神采奕奕,聰慧可人。
  六郎便是祖母李氏中意要栽培讀書的沈元,也是沈溪讀書的最大對手,他壓抑下心中諸多雜念,走上前,像模像樣地作揖見禮:“侄兒見過四伯母……”
  四伯母馮氏是壹個二十五六歲的婦女,身材敦厚結實,娘家世代務農,為人勤快,而且她總覺得自己嫁到書香傳世的沈家有些高攀,於是平時待人接物十分和善。
  此時她見沈溪若有其事地作揖行禮,楞了半晌才笑著說:“小郎,過來作甚,找祖母嗎?”
  看著略顯局促的四伯母,沈溪感覺情況有些不妙,當下無比乖巧地道:“對呀,平日都是吃飯的時候在壹塊兒,我好久沒來單獨拜見祖母了,今天特意來看看。”
  馮氏笑著點點頭:“真是好孩子,我聽妳娘說妳總是淘氣,以後記得不能頑皮。”
  沈溪天真無邪地辯解:“四伯母,我沒有淘氣,我壹直都很聽爹爹和娘親的話。”六歲的孩子就要說六歲的話,沈溪努力裝得純真壹些。
  馮氏果真沒有懷疑,微笑點頭道:“那就好,祖母在裏邊。”
  沈溪笑著答應:“四伯母,下次我找哥哥玩。”
  “好,快去吧。”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