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狀元

天子

歷史軍事

桃花村。   正是春季,靡靡細雨糾纏不休。   村如其名,村前村後各家院落以及周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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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九章 心懷坦蕩

寒門狀元 by 天子

2020-1-13 19:23

馮姜壹走,縣衙幾人便開始在沈溪面前用不忿的語氣抱怨,他們對於馮姜這樣的老太監根本就瞧不上眼。

“沈大人,這種人應該早些趕走才是,他留在軍中難免會把情況泄露出去,若為倭寇所知,對咱們很不利。”張侖善意地提醒。

唐寅跟著點頭:“現在得知的情況,是江南官紳中有很多人跟倭寇有勾結,這些事不得不防。”

沈溪則顯得無所謂:“現在軍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還是之前那個問題,沈溪並不怕自己的情況為人所知,還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在攻陷上海縣城後沈溪根本沒遣散擄掠而來的大明子民,現在又對馮姜如此客氣,打破了之前唐寅和張侖等人對沈溪留下的不近人情的印象。

沈溪再道:“任由他去,若是他想在城裏四下走動,派人盯著便可,不需要阻礙他。把心思都放在清理城池上,別總想著別人是跑來搗亂的。”

張侖還想說什麽,卻看到唐寅向他使眼色,識相地行禮告退,跟唐寅壹起離開。

縣衙最後只剩下馬九,沈溪吩咐道:“有關征調民夫和押解中原戰場俘虜來上海的公函馬上送往南京,用八百裏加急,爭取壹天時間趕到,再派人到周邊府縣接洽,再於城內外交通要道張貼榜文,雇請勞力到這裏幹活,至於運送民夫和俘虜的事情,就交給九哥妳去辦理。”

馬九好奇地問道:“大人,難道不等朝廷征調?”

“朝廷能調幾個人?”

沈溪道,“壹邊等朝廷調派,壹邊要自己籌募,再加上現有將士,用最快的時間把上海的基礎打下來,現在只是修補和拆遷,需要的人手可能就得五六萬人,眼下軍中將士全派上去也不夠,還是多找民夫。指望旁人不如指望自己!”

……

……

沈溪的書函,壹天後傳到南京。

張永得知情況後很著緊,馬上安排征調民夫前往上海,卻發現以他的權力難以驅使除了南京內府各衙門以及親軍十七衛外的其它衙門。

雖然張永進城後依靠皇權基本已控制局勢,隱約壓徐俌壹頭,但始終只是強龍,而地頭蛇不松口他也沒什麽好辦法。

最後張永只能耐著性子去徐俌府上相見。

徐俌對張永很熱情,最初二人有極大的誤會,不過在沈溪調解下,壹來二去二人的關系開始緩和並升溫,現在已經有壹種同盟的感覺。

“張公公怎親自前來?只要派人跟老夫知會壹聲,老夫自會親自前去拜見。看看妳還這麽客氣,帶什麽禮物來……“

徐俌請張永到了中山王府正堂,剛坐定張永便把自己的意思表明,也將眼下遇到的困難,涉及到對南京六部以及應天府和地方府縣調動受阻等情況跟徐俌講清楚。

徐俌壹臉為難之色:“張公公,可不是老夫有意推辭,之厚那邊突然征派人手,是否等朝廷恩準才可?要咱配合不假,但每次配合最好先得到朝廷諭旨,擅自跨地域調動民夫,還要河南、山東等地配合押解戰俘南下,若是傳揚出去的話,肯定會被人非議。”

張永皺眉:“這是沈大人的意思。”

徐俌點頭:“老夫也知此事乃是之厚所請,但他對江南的事不甚明了……他不明白的咱應該提醒壹句。”

張永道:“徐老公爺的意思,就是不肯幫忙,讓他自行找人修造城池?”

“老夫可不是這意思,張公公莫要誤會。”

徐俌解釋道,“應該是每件事都要上奏陛下……”

張永很著急,站起身來:“陛下已下旨,要地方全力配合沈大人做事。若每件事咱們都要上奏朝廷,壹來二去每次都得耽擱五六天甚至十幾天時間,妳不急,沈大人要著急,他急起來很可能亂來,到時候陛下怪罪……”

“急不得。”

徐俌依然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

張永往徐俌身上看了壹眼,最初很費解,不過稍微思索後便明白了什麽。

張永心想:“之前沈之厚出面調停成功,靠的是我等聯手對付錢寧,現在上奏到了朝廷,卻有關錢寧的事卻遲遲沒有回復,於是老奸巨猾的魏國公便開始敷衍起來,甚至不肯幫忙辦事。”

張永明白到這壹層,說話也沒之前那麽急切,道:“聽說沈大人已派人在周邊府縣征調民夫,還是以雇傭的方式,所用錢糧並非戶部征調,好像是直接從軍費中扣除。”

徐俌笑道:“沈之厚有錢乃人所共知之事,可不是說他貪汙受賄,而是因為他本身家裏就營商,張公公或許妳不太清楚,以老夫所知,沈大人在閩浙、兩廣、湖廣、江西和南直隸的買賣不少,再加上他跟佛郎機人做買賣,賺得盆滿缽滿,咱籌措的那點錢糧,或許根本不放在他眼裏,咱就是幹著急。”

……

……

就在沈溪於黃浦江畔熱火朝天地經營他的城池時,消息傳回京城,為各政治派系所知。

幾家歡喜幾家愁!

謝遷對於沈溪建造新城的計劃壓根兒就不同意,這次沈溪可說是沒有跟朝中任何人商議,單純只是靠張苑穿針引線和皇帝支持而開工建設,謝遷很是郁悶,畢竟在他看來,這種事就算要做也該經過朝議決策,而不是像沈溪這般“任性妄為”。

“南直隸地方已開始征調民夫,聽聞之厚還要自行從周邊府縣招募人手,至於用度上,暫時戶部未調撥太多錢糧,有可能他會用之前朝廷劃撥的修造戰船的銀子……”

楊廷和對沈溪修造城池的事情也極力反對,壹如他之前反對沈溪很多策略壹樣。

此時的楊廷和不得不站在跟沈溪對立的立場上,因為他知道,若是跟梁儲那樣當中立派兩邊都不得罪,那就意味著幾方面都不討好,自己也將徹底失去超越梁儲晉為次輔乃至首輔的機會。

現在他便是在竭力為自己爭取,只有眼下這種方式才能讓他壹步步接近權力核心。

謝遷聽楊廷和講述這些時,神色冷峻,身旁只有靳貴。

當日梁儲輪休,要到晚上才會到內閣來值守,所以此時文淵閣內只有三位閣臣在。

而靳貴屬於三不管的那種人,甚至在探討事情上都很少發言,所以他不會在這種時候發表自己的見地。

最後楊廷和總結:“……若再有半個月左右,耗費進去的銀子便會有幾萬兩,要叫停的話,只能是現在,是否立即去跟陛下進言?”

楊廷和說完後,公事房內立即安靜下來,謝遷陷入沈思中半天沒說話,文淵閣內壹片死寂,甚至還能聽到外面的烏鴉叫聲。

許久後,謝遷微微嘆息:“就算出面,又能如何?陛下幾時聽進我等進言?”

楊廷和道:“壹而再再而三不按常理出牌,現在似未做出過分之事,但也是勞民傷財,之前更是傾國力發起對韃靼壹戰,如今更是擅自武斷在江南修造城池,長此以往,就怕他越發亂來啊。”

謝遷無奈搖頭:“難道老夫不知他現在作為?只是要阻止的話非常困難,陛下對他完全支持,如今我們要上達天聽言路又不通暢,能怎麽做?如果再過幾年,老夫也從朝中退下,只怕更……”

謝遷說出這個讓他最擔心之事,那就是接班人問題,現在他還在朝廷,便已對沈溪無計可施,照理說他還是沈溪的恩師以及賞識提拔的伯樂。

若是致仕,意味著朝中再沒人能對沈溪進行制約,他甚至覺得,現在楊廷和會跟沈溪對立,那是因為有他在背後撐腰,如果他走了,楊廷和很可能也會轉而跟梁儲壹樣不再爭執,畢竟要繼承他首輔位置的人是梁儲,上行下效的道理從來如此。

楊廷和謹慎地道:“就算進言不成,也可造成大的輿論,引起京城朝野對他的非議,逼著陛下表態。”

謝遷驚訝了壹下,顯然沒想到楊廷和會提出如此“損招”。

上疏皇帝如果沒有效果,那就打擊沈溪在京城乃至儒學圈子的名聲,畢竟謝遷是首輔,名義上代表了大明所有讀書人的利益,由他來發起清議,很容易讓沈溪深陷輿論的漩渦。

換作以前,謝遷或許還會頭腦發熱,但現在他必須謹慎,畢竟他明白,現在沈溪於朝中的地位實在太高,把沈溪的名聲給打壓下去其實對朝廷的穩定沒有任何好處。

靳貴突然開口:“最好不要如此,之前那次士子前往沈府抗議……結果太過淒慘了。”

壹句話,便讓謝遷從呆滯中走出來,他馬上意識到,上壹次李夢陽等人發起的圍攻沈溪的宅邸,反對沈溪兼任兩部尚書的動議,因為皇帝的幹涉和張苑使詐,還有沈溪不作為,導致包括翰林院翰林和六部、寺司的中低層官員在內的很多士子被罰,有的還承受了皮肉之苦。

謝遷本已平和的心態,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畢竟在他眼裏,最重要的是朝廷的穩固,維護大明正統。

楊廷和道:“若因為怕而不去做,便等於是對惡勢力低頭……以之厚如今的年歲便已開始胡作非為,未來幾年會變本加厲,若是幾十年後呢?到時可有後輩可以阻止他?甚至那時連皇室中事,都要按照他的想法來吧?”

楊廷和說出個謝遷最擔心的問題,就是沈溪的獨斷專行會繼續惡化,而將來在謝遷,甚至是楊廷和跟靳貴這些人從朝廷退下來後,新人更沒辦法對付沈溪,到那時整個朝廷完全為沈溪控制,甚至連皇帝廢立都由沈溪壹手包辦。

靳貴本來還想為沈溪說話,到此時便緘口不言,因為他能覺察到如今正統儒官對沈溪的排擠,這無關於朝中能力或者是派系傾軋,而完全是對沈溪執掌朝堂的擔憂。

謝遷最後嘆了口氣道:“如果是以輿論打壓,那老夫便等於是在做錯事,若他做對了,那他就是大明的功臣,若錯了……可以交給歷史評判,而現在他既沒有做錯,還在正道上前行,若老夫猛然在背後推他壹把,是否會就此走上歧途?”

謝遷表面上總是反對沈溪做壹些事,那是站在朝中的身份和立場上,維護他文官之首的地位。

不過從私人感情上,謝遷不想讓沈溪身敗名裂,他要維護自己有識人之明的美譽,甚至讓別人覺得他做什麽都是對的,而不能是他親手提拔起沈溪,再將沈溪給按下去,如此跟顛三倒四的小人有何區別?

楊廷和很著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謝遷想了很久,還是搖頭:“這件事,老夫再做思量吧,至於清議之事,該如何便如此,老夫不想主動幹涉。”

……

……

楊廷和苦口婆心在謝遷面前說了很久,最終卻是無功而返。

這讓楊廷和覺得很無力,畢竟在他看來,現在唯壹能制衡甚至將沈溪打壓下去的只有謝遷,但謝遷顯然不是那種能做大事的人,在小問題上顯得聰明睿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可壹旦涉及大事,就顯得優柔寡斷。

“明明都知沈之厚崛起,是對朝廷固有秩序的壹種破壞,他現在的作為是擾亂朝綱,明明妳謝於喬可以用更堅決的手段讓沈之厚從朝中退下去……妳若是不想讓他身敗名裂,別人也能理解,畢竟那是妳孫女婿,但年輕人總需要歷練,讓他賦閑在家幾年出來做事不是更好?他頂著個國公的爵位,誰能真正拿他怎麽樣?”

沈溪年歲畢竟太小了,雖然沈溪在朝中當官有十余年了,但畢竟才二十多歲,跟楊廷和這樣的老家夥相比年輕太多了。

而楊廷和在朝中已經算是年輕人,這就讓他倍感無力,沈溪的存在,擾亂了朝中秩序,再加上皇帝對沈溪的信任以及對年輕人的大力提拔,讓楊廷和覺得朝廷的發展方向嚴重偏離了歷史的軌道。

“自古以來,但凡年輕人得道,便是奸佞橫行,比如王莽,又比如曹操,這幾年朝中這麽多事,不也是如此?”

楊廷和很無奈,“若是劉少傅和李少保在朝,何至如此?為何最後留在朝堂的卻是只會空談的謝閣老?”

楊廷和對謝遷無比失望,但他無計可施,只能想辦法從背後推動此事,不過這次他只能跳過謝遷去做。

如此壹來,便等於是楊廷和僭越做事,不過他明白,背後支持他的人不少,尤其是朝中那些對沈溪不服的人,比如說張太後就會暗中支持他。

……

……

皇宮內,朱厚照從張苑的講述中知道沈溪造城的進展,表現得很高興。

在皇帝看來,沈溪修造的城池就是他的後花園,未來朱厚照準備到南方巡幸,到時肯定要在沈溪負責建造的新城中好好住上壹段時間,領略江南風土人情的同時,還能乘坐大明自己建造的大船去海上體驗壹把東海龍王的感覺。

“……陛下,沈大人已從江南各地征調民夫,最初的構想,是征調五萬民夫,再把中原戰場俘虜的十五萬人全部調去,不過老奴想來,二十萬人修造壹座城市還是太慢了,既要修造城墻和各種建築,還要建造船廠,找工匠造船,怎麽也得要三十萬人?”張苑笑呵呵道。

本來張苑覺得不錯的事情,朱厚照聽了卻微微皺眉:“三十萬人有點誇張了吧?吃喝用度都不是小數目,俘虜還好說,能活下來已經算是朕法外開恩,但若百姓不願被征調的話,那朕豈不是當了隋煬帝?”

張苑對於朱厚照的話有些不知所措,他馬上意識到,小皇帝雖然沒見識過多少世面,但總會拿自己跟歷史上的壹些皇帝相比,若是有昏君做先例,朱厚照是堅決不幹的。

張苑趕緊道:“隋煬帝豈能跟陛下相比?隋朝才幾個人?現在大明國泰民安,百姓富足,壹萬萬百姓應該有了吧?再者沈尚書會給民夫發俸祿,又不是白用他們,並非是以服勞役的方式征調,而是雇傭。”

朱厚照微微點頭:“這麽說也對,不過就怕政策好,落到具體實施時卻有人亂來,我聽沈先生講,宋朝的王安石變法就是這麽失敗的……既如此,那不如規規矩矩辦事,沈尚書怎麽來由著他,不能隨便增加人手了。這些事,妳張苑不行。”

第二四九〇章 初具規模

沈溪所部駐紮上海縣城不到五天時間,第壹批工匠和民夫已抵達修建新城的地點。

這批工匠基本來自於朝廷所轄的南京龍江船廠,前幾個月朝廷從北方調撥大量鐵匠、木匠、漆匠到南方造船,結果到了清江督造船廠和龍江船廠,才發現由於近百年荒廢,能造大型海船的船塢清江船廠壹個沒有,龍江船廠也只剩下四個,要造海船壹時間用不了那麽多人,於是這些工匠只能壹邊擴建新船塢,壹邊跟著老工匠學習造海船。

目前新城要建設新船廠,碼頭、船塢等自然要上馬,於是這些工匠便被調遣到這邊來了。

最先趕到的民夫則是從周邊府縣抽調的役夫,原本是自帶口糧服勞役,結果到了地方卻獲悉包壹日三餐還發工錢,頓時喜出望外。

在這些人抵達時,城池已經清理出來,將士全部住進了屋舍不說,還有意外之喜,那就是從殘垣斷壁中清理出三十萬余萬兩白銀,七八千兩黃金,此外還有珠寶玉器和古董若幹,乃是倭寇圍城時本地士紳百姓想方設法藏起來的,城破後倭寇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殺,原主基本死光,結果這次翻修被清理出來。

此時將士已在拆除原來的城墻,拆下來的大量城磚被送往黃浦江邊堆放。如此壹來,新來的工匠、民夫可以住進原來官兵用的帳篷,就近建造水泥廠、磚瓦窯以及船廠等等。

不過當下各種建築材料的運送成了問題。

畢竟上海縣城周邊水網密集,而船只只有那麽多,運力嚴重不足。

另外就是如今正值夏季,雨水太多,泥濘的道路會讓陸地運輸處於低效狀態,因此必須修建有壹定防水功能的官道,連接松江府城華亭和蘇州府相對繁華的城市昆山、嘉定,確保上海與外界的聯系。

為了解決這壹系列問題,讓更多物資送到上海,沈溪召開臨時會議,讓手下群策群力。

對於像宋書和胡嵩躍這樣的將領來說,練兵還是去拆城墻,或者建造屋舍、碼頭、船廠,修路等等,關系都不大,不過對於普通官兵來說,對於戰場外的事情卻沒有太大興趣。

雖然都是當兵的,平時也有屯田的責任,但眼下做的事勞動量太大,再加上陌生的氣候、環境和親眷不在身邊的孤獨感,讓他們對未來看不到希望。

會議結束,劉序將這問題呈報到沈溪這裏,講明軍中彌漫著的懈怠情緒,很多士兵開起了小差,生出回歸故鄉之心。

“……開始幾天還好,但這段時間連續有人上報,說某某某以生病為由,希望能早些回北方,京營那邊的情況最嚴重,至於邊軍中也有此等情況出現……”

京營中有很多老爺兵,讓他們出來打仗都是靠著壹股氣,純粹是為了軍功而來,現在眼看著下壹場戰事遙遙無期,就不想繼續留在南方,陪沈溪建造城池,這對他們來說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最後劉序著急地說道:“現在只是有人想離開,就怕接下來壹些兵油子會鬧事,甚至暗中搗亂,以及嘩變等。這裏距離倭寇太近,他們若是投敵的話,咱們軍中的情況將會暴露無遺。”

沈溪道:“先不用考慮嘩變或者投敵的問題,連現在軍中的情況都受不了,妳讓他們去條件更惡劣的島上做那種永遠看不到希望的海盜?努力安撫將士情緒,現在這裏人太少,若將來人多起來,情況或許會好許多。”

“當務之急是請朝廷多調撥那種運輸量巨大的漕船,再將陸路開通,讓更多的貨物可以運送過來……回頭我會下令,軍中將士俸祿提高壹倍,每月再有額外補助,既然這裏環境不好,那就多給他們物質上的獎勵。”

劉序驚訝地問道:“大人,這軍餉不能隨便說漲就漲吧?就算咱翻地皮搗騰出不少錢,但那也只是壹錘子買賣,壹旦增加軍餉要減下來就很困難了,開不得半點玩笑。”

沈溪笑了笑:“也要看時候,這會兒若是再不讓將士多點動力的話,就會真的出現分崩離析的狀況。這點銀子我還是有的,建造這座新城,幾百萬兩銀子都要花進去,這點小錢算什麽?”

……

……

沈溪軍中最初不缺錢糧物資。

不過隨著大軍駐紮後,將士起了懈怠之心,沈溪增加俸祿開銷,還有建造城池需要去臨近府縣采購各種建築和生活物資,使得沈溪手頭變得緊張起來,需要從閩粵和湖廣往上海調運錢糧。

這次事情由宋小城負責。

宋小城早在兩個月便先回福州調動物資,惠娘和李衿在湖廣、江西和兩廣的商號開始在新城建立分號並開展業務,同時花費銀兩從地方購買建造城池所用物資,再想方設法運往上海。

因為倭寇猖獗,使得海運暫時處於封閉狀態,這給貨物運送帶來極大不便。

不過好在武昌工業園區發揮巨大作用,壹船又壹船的水泥和鋼材運到,再加上本地燒制的紅磚和青磚在拆下來的城墻磚用光後迅速跟上,還有南直隸以及江浙地方官府支持,使得新城建造伊始,物資還算充足。

到五月底,城市雛形逐步形成,從江南征調的兩萬多民夫和工匠相繼到來,如此黃浦江邊幹活的人更多了,隨著沈溪把吳淞江下遊以西的商埠投入使用,新城開始出現貿易聚集區。

也就在這個時候,佛郎機人派出使者前來接洽,大概意思是要跟沈溪談買賣,準備在新城建立貨棧和領事館,跟大明進行貿易接洽。

“大人,不能聽信那些洋鬼子的話,平時他們跟倭寇做買賣可歡實了,聽說還在沿海壹些地區騷擾我大明百姓,每次上岸都會擾亂地方民生。”

張侖在會議上直接反對這件事。

張侖出身政治世家,對於番邦情況還算了解,所以旗幟鮮明地表達了反對意見。

唐寅卻道:“雖然佛郎機人未必安好心,但若是好好利用的話,可以從他們手上賺到銀子,滿足建城所需。之前大明跟他們做買賣,收獲頗豐,現在貿易額度差不多要完了吧?他們肯定會運送更多銀子來,獲取大明的絲綢、茶葉、陶瓷等等,這不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嗎?”

沈溪道:“銀子要賺,物資也要獲取,比如南洋稻米可以做到三熟,糧食多到吃不完,我們可以通過佛郎機人獲得糧食補充。”

“大人!?”

在場的人很好奇,他們都覺得大明最大的特點就是地大物博,能從佛郎機人手上拿到銀子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糧食完全可以在國內購買。

沈溪稍微解釋:“使節該見我還是會見,還要給予足夠的禮數,不會有所怠慢。就算他們圖謀不軌,也要用我們的實力將他們征服,若是將其拒之千裏之外,那就意味著我們少了壹個貿易夥伴,而這座新城的功能也會出現缺失。”

……

……

沈溪為何要建造新城,以及新城未來的定義是什麽,軍中這些大老粗不明白。

但總歸有明白人,比如說唐寅。

唐寅現在的腦袋瓜足夠聰明,只要沈溪稍微提點,他便能將事做得很漂亮,跟沈溪的配合也是愈發相得益彰。

會議結束,沈溪留下唐寅,他需要派出使節去跟佛郎機人見面,唐寅就是最好人選。

唐寅皺眉:“沈尚書,在下不通番邦語言,讓在下去接待他們,只怕會出亂子。”

沈溪笑道:“妳當現在的佛郎機人,還是當初咱接觸的那批?他們長時間跟我們做買賣,莫說是翻譯,就算是他們自己中會說漢語的人都不在少數,不然他們憑何能在沿海壹代順風順水?”

“原來如此。”

唐寅稍微有些苦惱,“佛郎機人對咱們知根知底,但咱們對他們卻所知不多,或許在談判的時候會出問題。”

沈溪點頭道:“佛郎機人既是商人,又是海盜,當朝廷強有力時,他就乖乖跟妳貿易,可壹旦妳實力不濟,他就變身海盜,畢竟不要錢的買賣誰都願意做。之前跟他們合作,他們能對大明朝保持禮重,這也跟大明國力強盛有關,這兩年沿海盜寇猖獗,朝廷壹直不作為,才令他們見異思遷,跟倭寇貿易全都為了利益。”

“沈尚書的意思是……”唐寅望著沈溪,目光帶著不解。

沈溪道:“我的想法,除了要跟佛郎機人談買賣,也要談技術轉讓問題,玉米和番薯都是從他們手上引進的,他們除了擁有特殊的植物種子外,還有先進的海船制造技術,以及壹些火炮鑄造技術,這幾年非但我們在改進技術,他們也在模仿和改造。這些都可以拿來作為談判的內容。”

“至於新城,可以允許他們建造領事館,具體位置就在蘇州河以西的商埠區……大概意思,是讓他們派人長期駐在這裏,負責壹些貿易和政治上的接洽,我們下壹步目標是要建立海上驛路,等過壹兩年,海疆平定後,朝廷就會開海禁,這些我會跟陛下提。”

唐寅搖搖頭:“跟佛郎機人做買賣倒好說,若把海禁全解除的話,肯定會出現不少麻煩事。”

沈溪笑道:“怎麽,妳害怕觸及保守派的利益?如果不改變現在沿海情況,又如何保證大明海上霸主地位,重現昔日鄭和下西洋的榮光?這次將沿海倭寇趕走,若再放棄,過個幾年,倭寇又會東山再起,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沿海建造城池,增加人馬駐守,確保百姓安全從海上得到漁獲,如此才能維護大明的海上利益,海運的便捷以及實惠也會呈現。”

唐寅點頭:“在下對這些事不太理解,所以壹切還是要沈尚書來做主。”

沈溪笑著點頭:“伯虎兄現在就將出任外交官,在跟番邦接洽的過程中,不能因為小恩小惠而改變初衷,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居高臨下,以對等強硬的態度去接觸那些番邦使節,才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

……

進入七月,新城從只是有個大概的雛形和輪廓,逐漸成型,外圍城墻和棱堡也開始修建。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隨時從河南、山東等地的戰俘加入建造隊伍,新城人口已有十五萬之巨,而沈溪對新城的投資也超過壹百五十萬兩銀子,新城的建設花錢如流水,目前看起來也只有從佛郎機人手上拿銀子這壹條途徑可走了。

“之前朝廷調撥的銀子,基本都已耗盡,攻城的繳獲和江南募集的銀兩也基本耗損在新城的修造中,至於從閩粵、湖廣等處調撥而來的二十萬兩銀子也已見底……如今看來,這窟窿深不可測!”

惠娘在管理新城的建造賬目後,發現沈溪在建造新城上的花費遠遠超過預算。

沈溪的設想,是構建壹座開放式大城市,把城市的功能建造齊全,那就意味著花費必然不小,很多他所構想的東西,在壹個缺少現成技術支撐的時代,必然要加大人力和物力去實現和完成,超支也成必然。

沈溪道:“如今賬上的銀子還有多少?”

“大概還有五十萬兩……”

惠娘道,“不過這些銀子基本都要用來修造船只,而修造船只的銀兩缺口還有五十萬兩左右,至於新城的建造,很可能也需要再花費壹百萬兩以上……”

沈溪嘆道:“看來要當壹個城主不太容易。”

惠娘合上面前的賬冊,有些埋怨道:“之前佛郎機人來談買賣,老爺只管將貨物賣給他們便是,設置那麽多條件,現在倒好,兩邊做買賣的額度不大,那些佛郎機人沒什麽興趣來這邊做買賣,老爺靠什麽填補這麽大的缺口?”

沈溪笑了笑道:“惠娘妳是覺得我沒辦法了?”

惠娘搖頭道:“妾身知道老爺打的是什麽心思,城內現在有大批土地可以建造屋舍,至於將士和工匠的俸祿可以拖欠,估摸再支撐壹個月到兩個月都是可以的,有這時間的話,新城也該差不多建好了,到時這裏的商人壹多,可以多拿壹些稅賦,用以保證新城的建設。”

沈溪微笑點頭:“妳的構想很好,但並不是關鍵。”

“那怎樣才是關鍵?”惠娘皺眉望著沈溪,她已將自己所能想的所有辦法都說出來了,之前她甚至還問過了李衿的壹些想法,綜合了下面壹些人的意見,近乎是可以想到全部的方法。

沈溪道:“新城到底是朝廷在江南修造船只,並且作為東部最重要的海港和海上中轉的地方,眼下朝廷很有可能放開海禁,到那時南來北往的船只都會聚攏到新城,那時港口必然非常熱鬧……”

惠娘卻不贊同,繼續搖頭:“就算會有,那也是要等平倭寇後的事情,現在海上盜寇盛行,誰敢來此做買賣?”

沈溪笑道:“不是還有官府的船只?”

惠娘蹙眉,她覺得沈溪簡直是瘋了,在海疆仍舊不安穩的情況下,居然提出海上貿易,卻並非跟佛郎機人做買賣,而是要大力發展大明海運,民間不會冒險做海上買賣,沈溪更像是要自己來做。

李衿好奇問道:“老爺是要自己找船運貨嗎?那樣做可能會比較麻煩,現在港口的船只不多,大船壹條沒造出來,若是以現有的船只去運送貨物,若是碰到佛郎機人或者倭寇的大船,可能要吃虧。”

沈溪笑而不語,仿佛胸有成竹。

惠娘也在勸說:“現在非但海疆不穩,海上咱也占據不了優勢,船只和火炮都未必比倭寇的更強,本來他們做的就是劫掠生意,除非以此作為誘敵之策,不然的話……”

有關這場戰爭,不但沈溪在想,惠娘也會思慮,她非常願意幫沈溪費腦筋,分擔沈溪的辛苦。

但她在看待很多問題上會有局限性,把壹些簡單的事情復雜化,看似透徹,但其實完全不明白。

沈溪道:“銀子方面,暫時不用太擔心,朝廷之後會調撥壹筆過來,不過要走南京戶部的賬戶,並非朝夕能到,暫時得靠閩粵和湖廣的物資頂壹頂,現在糧食相對充足,用到銀子的地方未必那麽多,至於工匠的俸祿,可以暫時以新建的居民小區樓房和周邊田地作為條件折現。”

惠娘好像明白什麽,點頭道:“也好,總歸各工廠作坊附近新建的屋舍都還沒主,現在城市規劃建設得好,只要價格不貴,來這裏安家落戶的人必不會少,房地產業大有可為。尤其是那些親手建造出城市的工匠和民夫,這裏有軍隊庇護他們,比他們留在城外鄉村好許多,至於田地方面……總歸黃浦江兩岸有大把荒地可以開墾。”

沈溪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現在把精力放在建設城市上,墾荒之事不用太留心,之後官府會派人墾荒,田地統壹進行分配,另外則是組建漁業公司,到海上打漁,武昌那邊已經研制出馬口鐵,我們將大批量制造魚罐頭,向大明內陸地區進行傾銷!”

“這……”

惠娘秀眉微蹙,“打漁制作魚罐頭倒沒什麽,不過自行分配土地,朝廷能同意?”

沈溪笑道:“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這裏必須是我說了算……之前上海地區的士紳幾乎死絕了,這片土地都是無主之物,所以必須屬於官府。到時候官府把土地分配出去,農民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每年只需上交兩成糧食作為公糧,其他都歸自己所有,官府可以用市價向農民收購余糧,如此農民手裏有了錢敢於消費,商業的良性循環就會出現。回頭咱們也可以在此安家落戶。”

惠娘看了沈溪壹眼,覺得沈溪太過樂觀,而她對於沈溪的壹些心思也很明白,她知道沈溪無心朝堂紛爭,早就想歸隱田園,現在當壹個城主,沈溪好像很高興,做事比在京城或者西北時有幹勁多了。

但惠娘還是搖頭:“這裏山高皇帝遠,是好事,卻也並非壹定就是好事,若老爺長久遠離朝堂,必會被陛下疏遠,朝中覬覦老爺權位的人不少,若是君臣生出嫌隙的話,只怕老爺將來在朝中會舉步維艱。”

沈溪點了點頭:“看來惠娘還是想留在北方,過壹種相對安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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